孙文远被拽出地面,老菩萨狰狞的面孔已经贴了过来,朝他张大了黑洞洞的嘴巴,猛地一口气吸了起来。
孙文远只觉得浑身法力连带着他的三魂七魄都要被这一口气吞进去。
但他毕竟是个有修行的狐狸,心神紧守,默念着娘娘保佑,张口吐出青幽幽的狐火,照着老菩萨的面门扑了过去。
狐火照面,以阴气为柴薪,顷刻间便烧得一片碧云。
老菩萨吞了一口狐火,狐火更顺着脸爬上头,让他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将孙文远猛地甩开。
老菩萨双手在头上拍打,头发潮水一样回涌,将他包裹成一个黑色的茧。
孙文远并不恋战,转身就钻进土中,再度遁走。
只不过片刻,黑茧之中冒起蓝烟,一层层的头发散开,露出老菩萨焦黑的面容。
老菩萨长啸一声,带着难以遏制的怒气,再度循着孙文远的气息追杀过去。
不一会儿,老菩萨就在一户人家前停住了。
这家屋子里亮着昏暗的灯,老菩萨想要进,却又有些忌惮,不敢贸然闯入。
这房子防不住他,但房子里的人却围拢着白气,如同火烛一般发着光,让他心中生畏。
老菩萨守在门前,直到那三个儿子也来了。
他看向那三个儿子,长长的头发蛇一样游动着,催促着他们。
但这三个儿子也没有办法闯进去,他们已经认出来,这是村里那老学究的家。
这老学究老眼昏花,不值一提,但他一直在村塾里教书,后来年纪大了,教不动了,才在家养老。
现在村塾里的教书先生以前就是这老学究的学生。
他们胆敢闯进去,就是抓住了那妖邪,也是要被乡里问罪的。
这样的犹豫,就一直拖到了老爹爹带着乡民跟了过来,见着地方,老爹爹也迟疑了。
这样闹哄哄的场面,也不需要他开口,就已经把老学究惊动了。
“什么事,吵吵闹闹的。”
这老人家举着灯,慢慢摸索着卸了门栓,慢慢走到篱笆前,才看到这样大的阵仗。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却落在了老爹爹的身上。
“你们在我门前干什么?”
老爹爹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乡人全招了。
“狗子又中邪了,老菩萨捉邪祟,带着我们来了。”
“捉邪祟捉到我这里来了?”老学究语气平静,却让人感受到了他的怒气。
他眼睛看过去,没有人敢同他对视。
最终他的目光还是回到了老爹爹身上,问道:“你昏了头罢?在我这里捉邪祟?我看你就是邪祟!”
老爹爹脸胀红了,年纪越大,越需要颜面来支撑体面,当即便遏制不住怒气,道:“你也一把年纪了,可别乱说话,不敬菩萨,会遭报应的!”
“这是哪家的菩萨要报应到我身上?”老学究只是发问。
老爹爹道:“好大的威风,念得几个字,读得几本书,连神也不敬,菩萨也不敬,荒唐!荒唐!”
这一会儿的功夫,越来越多的人聚拢了过来。
这附近都是老学究的族人,一个个都站在了老学究身边。
老学究道:“荒唐的是你。快走,别来扰我清净!”
说着话,老学究就举着灯缓缓往回走了。
老爹爹向前一步,就有两个中年人挡在篱笆门前,露着笑脸,道:“老爹爹,是不是弄错了,哪里有邪祟也不可能是我伯爷家有。”
“他是读书人,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跟他说这个,他有脾气也是正常的。”
老学究不乐意听了,回头骂道:“跟他嗦什么,把他赶走!人家三个儿子,你们这么些人还能让他们在我门前逞凶!”
“伯爷!你少说两句,快去休息吧,这里没事了。”
老学究啪地把门带上,上了门栓,又回到桌前去看他的旧书。
老学究的威望着实高,不仅仅是他的族人,就是跟着老爹爹来的人也不敢冲撞他,即便老爹爹说他这里藏着邪祟,也不会有人信的。
老爹爹向三个儿子使了个眼色。
那三个儿子就冲上来把老父亲护在身后。
“凶什么凶!我们是追着邪祟在这边失了踪迹,谁说在你伯爷家了!”
“莫要不敬菩萨,这邪祟凶得很,到时候回来害人,就求你伯爷来驱邪吧!”
“爹,我们走,受他们这鸟气!”
三人护着老爹爹离开了。
经过这一遭,所有人的脑袋都被风吹醒了,很快全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