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祥!要说严刑峻法,儒生可不遑多让,想一想那些凌迟、夹棍等酷刑,儒生可有少用?”
“总舵主!既然明知道这些严刑峻法有害,为何还要公开支持严刑峻法?”
“法的本身没有慈法或者酷法的区别,你印象中的严刑峻法那是滥用权力,与其说是法在作孽,不如说是权力在作孽。
比如你在广州看到的,八旗贵人大街上杀了人官府却丝毫不敢管,苦主只能自认倒霉,鼎祥认为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李鼎祥一个说书先生哪里懂什么法的本源,全凭自己头脑中的施仁政、以仁义治天下这些说书时的理论左右。
按照他说书的理论,这个时候就该出现一个大侠行侠仗义,将这个作恶的权贵杀死,快意恩仇。
可是李鼎祥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是不对的,若是一个国家的善恶需要几个豪侠来支撑,那么这个国家还有希望吗?
连续几天的时间,李鼎祥都在提刑司观政,看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审讯过程,这些过程很不人道,甚至会让一个正常人夜晚做噩梦,可是审讯的案件都是非常恶性的案件,每一个案件的背后都是一个受害者的家庭。
李鼎祥心中那种理想化政治渐渐淡化,他认识到政治根本就不是自己这样的政治白丁想的那么简单,这一刻他也终于明白延平王为何没有直接任命他到吕宋任知府,而是让他来承天府观政。
虽然心中还有一些自己的小坚持,但是在现实面前,李鼎祥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李鼎祥被安排到不同的部门去观政,了解郑氏的各个机构的运转情况。
在这段时间里,他还利用休息的时间,走遍了安平周边的农村,亲眼目睹了承天府农村老百姓的富足。
大陆的地主家日子也过得不咋地,更别说连饭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普通百姓。可是在这个没有城墙的大城,就连普通百姓的日子都能赶得上大陆的小地主。
原本以为在城镇中的百姓都是吃郑家饭的人,待遇好,所以收入高,可是没有想到即使农村也是如此的富足。
这让李鼎祥心中原有的理论完全崩塌,因为郑氏没有一个地方是自己所学过的知识能够解释的了的。
李鼎祥再次找到陈永华,由衷地表示了对郑氏取得的成果的佩服,不过他还是不解地问道:“为何百姓不喜儒家的仁政,反而这么喜欢王上的法政?”
陈永华哈哈大笑道:“百姓既不懂什么叫做仁政,也不懂什么叫做法政,百姓眼里看到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利益,谁的政策能够让百姓得利,百姓就会拥护谁。
至于你一直反对的法,你首先要明白什么叫做法,国家设法是为了什么,一个家财万贯,手下保镖上百的富人,一个家徒四壁,吃饭都成问题穷人,这样的两个人,你觉得国家定法,对于他们二人谁的保护大?”
“那还用说吗?什么法都是向着权贵的,哪有替百姓说话的!”
“你错了,国家定法恰恰是保护了这个穷人,你试想一下,若是没有法的约束,这个富人是不是可以随意虐待他,甚至随时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而有了法的约束,富人做事是不是就有了顾虑,他们还敢肆无忌惮的欺负穷人吗?
你观政结束之后,就要前往吕宋任职,你要记住,错的不是法,而是操弄法的人,归根结底是权力。
因此我郑氏为了更好地对权力制衡,对权力进行了细分,确保每一个层级的官吏都是各司其职,出现问题都能追责到每一个官员的头上,谁都别想推诿。
这就是制度的制衡,通过考成法让官员动起来,不敢懒政,通过监督法让官员手中的权力收起来,不敢肆无忌惮。
这才是我郑氏之法的真正意义,那就是律法的条文不在于轻重缓急,而在于执行的力度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