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省内,胡惟庸一人独坐在宽阔的大殿之中,看着大明各行省州县送来的雪片般的奏疏,以及四周静静伺候的书丞和侍卫,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早些时候他手中的权柄还要与汪广洋对半分。
但自从去年汪广洋恶了朱元璋招致贬斥后,他胡惟庸自此大权独揽,真正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想想今年大朝拜之后,各地官员前往府上的摆放络绎不绝,以及朝中那些武勋们与自己的亲善,胡惟庸便深深感受到至高的权利自然地散发着的诱人香气。
“除了宫中那位,似乎这天下,再也没有人尊贵过自己了。”
胡惟庸心中如是想着。
一声高亢的禀报却将他美好的幻梦骤然打破:“户部尚书颜希哲,工部尚书赵翥两位大人有要事求见。”
不悦的神色倏忽出现,又瞬间被掩饰,胡惟庸的脸上挂满严肃,清冷的声音转眼传出中书省:“让他们进来。”
两位年逾花甲的老人慢吞吞走进来,更显年轻的胡惟庸却半点没有起身恭迎的意思。随手指着案几前不远处几张铺着苏绣棉垫的花梨木太师椅,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赵翥与颜希哲早已见怪不怪。
自从去年胡惟庸当上这个宰相之后,这位往日人前尽显谦卑的淮西文人便瞬间换了一张名为趾高气昂的皮。
如今除了他的恩师李善长与皇帝能够让他有些忌惮和尊敬之外,只怕天下再无第三人能够让他真的发自内心地表露些微卑下。
哪怕是皇帝的结义兄弟,统领天下大部分兵马的徐达都不行。
待二人落座,胡惟庸眼睛依旧盯着案上的奏疏,口中却扯足了官腔悠然问道:
“不知二公联袂而来,有何要事?”
虽然胡惟庸这样故作姿态的询问让二人心里满是怨愤,但颜希哲与赵翥却不想就此发作。强忍着心中的不快,赵翥率先拱手:
“前日陛下召见,言及江西行省发现了新的银矿与铜矿,可岁入精铜二十万斤,银四万两。出宫后我与颜大人商议,决定由户部与工部各遣一主事前往操持。”
“兹事体大,朝议之前,我二人前来与右相招呼一声。”
名为招呼,实际就是不愿将事情瞒着胡惟庸这位隐隐要把持朝政的宰相。
此时胡惟庸佯装盯着奏疏的目光早已从案几上移开,见赵翥说完,连忙追问朱元璋召见的细节。
须知如今的朝堂,宰相便是群臣与皇帝联系的枢纽。
这等重要的权柄他一直以为把持在自己手中,却不想朱元璋忽然来这么一下子,瞬间将他此前的志得意满尽数打碎。
江西行省发现新的铜银矿这么重要的事情,江西行省的参政居然不提前通知他,甚至直接越过他向皇帝禀告。
胡惟庸心里给这位暗暗记了一笔。
不过比起地方官员轻视他,胡惟庸更担心的是朱元璋居然得知消息之后,越过他直接找上了六部主官。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屁股下刚刚坐暖的位置,不久之后可能就要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