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对自己抹脖子,但情花的威力,让他无法反抗面前人的任何一个动作,只能顺从。
“如今你的人或者心注定要为我所有,既然你自己选择不了,那我来替你选择。”她含笑的目光在少阳真人面上停留一瞬,手上动作却未停,“你的心我要来没什么意思,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只要你的人就行了。”
石花洞里的花丛烂漫,灼灼耀眼。
她轻轻一推,少阳真人跌落在满地花林中。
他一生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每日除了修炼,对万事万物漠不关心。而如今,在这隐秘的洞穴里,满地的芳华中,他看到了一朵花的绽放。
这朵花与这尘世间的所有花都不同,它漆黑又深沉,流淌着蛊惑人心的芳香,仿佛下一刻就会置人于死地,偏偏被这花朵看到的人,却心甘情愿地为它沉迷。
心房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从其中生长出来,更柔和的藤蔓缠绕住了他。他在无尽的痛苦中得到一种陌生的愉悦。情花窸窸窣窣地从他体内舒展着花瓣,摇曳的花瓣中,露珠如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他感到那株花慢慢地生长,茂盛灿烂到了极致,然后一点点地凋谢垂下,直到化作花泥消失。心房处突兀地空出了一块,有黑色的血汩汩从其中流淌下来。
锦绣似的花绸缎一般地将他包裹。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万籁俱寂。
......
少阳真人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很亮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情花蛊惑下在此地荒唐了多久,身上衣裳规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忽略他脖颈处暧昧的红痕的话。
不远处,有女子正弯腰欣赏着石壁上的一朵花,听见这头动静,她便转过头来。
一柄剑对准了她的心房。
少阳真人持剑盯着她,目光里满是冰冷。
不姜没有动弹,那两只黑沉的镯子套在她纤细洁白的手腕上,遮不住上头隐约的痕迹。
她的皮肤太柔软,如绸缎一般易碎,手抓上去时,轻易而举地就能留下痕迹......少阳真人倏尔意识到自己在走神,蓦地回神。
而眼前的女人甚至有心情对他露出个懒散的笑意,道:“拿剑对着我做什么,古板的仙长,你的情花之毒不是已经解了么?”
心房处没有那朵盛开的黑色花了,当他看向眼前的女子时,也不再有那种致命的、仿佛不由自主要对她俯首称臣的顺从感。
不姜对他笑了笑:“说起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样,”她伸出手指,将自己心口处的剑尖轻轻移了移,“有些不厚道了。”
少阳真人没有说话,一向不会被任何事情难倒的他,在此刻竟然生出一种无措之感。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仙长这样高傲的人,比起成为我的奴隶,一点清白似乎也算不了什么。况且,”她语气暧昧起来,“你当时不也挺尽兴的么?”
少阳真人的身体僵住了。
“再说了,用你们人族的话来说,我是女子,吃亏的是我,仙长得了便宜,也不必卖乖了。”
片刻,他冷静开口:“你叫不姜?”
女子讶然望着他:“你不会是想知道我的名字,想说些对我负责之类的话吧。”她如看怪物一般地打量着少阳真人,方才的旖旎荡然无存,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似的。不姜道:“你是人族,我是魔族,人族讲究天长地久,魔族只图眼下风流。昨日不过是我瞧你生得好看,不忍你自戕,所以才出手相救。”
“你生得不错,我这人,最怜惜美丽的东西。与你那一夜,我也很快活。你不必为此感到负担,亦不必刻意寻我,人海茫茫,你我二人,将来应当也不会再见面了。”
少阳真人抿着唇不说话,心底忽然浮起一阵奇异的感觉来,仿佛他是被人玩弄抛弃的傻瓜,而始作俑者正振振有词用借口来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他看向不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带了一点谴责。
似乎被少阳真人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不姜轻咳一声,从袖中拿出一方书简来,许是动作太急,一不小心掉出来的,还有一方银色小锁。
她看了一眼那银锁,没有弯腰去捡,仿佛那只是一样不重要的杂物。她将书简丢到少阳真人怀里,嘴角重新牵起一个笑来。这笑容比方才真挚了些,女子开口:“这是断情针的方子,可以封住人的记忆。毕竟同我这般美貌的女子有过一段旧情,寻常男人自然很难忘怀。”
“仙长要是最后一直忘不了我,执念一生,便很难消减了。实在不行,你就用此针忘了我。”
不姜手一扬,一只巴掌大的瓷罐落在少阳真人掌心,里头卧着一只金蟾。
“望月金蟾就送你了。”她笑着叹了口气,“我对自己的旧情人,一向很大方。”说完这句话,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石花洞,没有回头看少阳真人一眼。
仿佛他们二人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少阳真人没有说话,书简和金蟾都在他手中,他沉默良久,跟着朝洞口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脚步倏尔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