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荣华复如初,辰时天色稍朦,玄寅便起身去上朝,慕娉婷早早醒了,但等人走后才睁开眼睛,望着床边的红帐出神。
哀莫大于心死,她本想可以和玄寅像从前那边情意深长,可自从得知敏妃被复位后, 这条裂缝就愈加深邃了。昨夜哀痛缠心,她强撑着自己不崩溃,保持平静地接纳玄寅,可好几次心酸上涌,她甚至想推开玄寅。
可她知道,她现在不能拒绝。
一个没有宠爱的妃嫔,即使位份再高,家世再显赫,也难以保证在后宫中立稳脚步,若她依旧浑浑噩噩地避宠度日,皇上的那点怜悯就全被磨净了,恐怕敏妃再对她出手,自己也全无招架之力了。
她唤来画月为自己梳妆打扮,准备前往灵铧宫去,正将一枝玉簪花钗别入发间时,李峭已经拿着圣旨到了。
她上前拘礼,等候圣旨。
李峭郑重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人慕氏,静容婉柔,丽质轻灵,风华幽静,淑慎性成, 柔嘉维则,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嫔,入住望舒宫正殿,钦此!”
“臣妾接旨,谢皇上圣心垂眷。”慕娉婷神色淡淡的接过圣旨,心中五味杂陈。
李峭笑容可掬,让宫人将赏的礼呈上,道:“奴才恭喜瑾嫔娘娘了,这些都是皇上一早挑选好的,娘娘先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稍后内庭会再送东西过来。”
“有劳李公公了。”慕娉婷朝画月看了眼,拿了几锭银子放到李峭手里,说是感谢亲自跑一趟。
李峭本还推脱,但见人坚持,也乐呵呵地道谢退下了。
宛儿欢喜地朝慕娉婷贺道:“奴婢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荣登主位,奴婢这就去把望舒宫主殿收拾出来。”
宛儿是她前不久才在自己宫中提携的, 本见她机灵, 收她在身边与画月一起贴身伺候, 却不想伺候这段时间还是不清楚自己的性情。
慕娉婷望着门外的花枝颤颤, 道:“不急,先在这馥景轩住着吧,开春的时候这些花都要开的。”
宛儿面露难色,忧心忡忡道:“这馥景轩的花草虽好,可娘娘如今身为一宫主位,不在主殿居住,恐怕他人又要搬弄口舌。”
听到宛儿这话,慕娉婷蹙眉,有些不悦道:“如今我是这望舒宫主位,自然想住在哪儿就住在哪儿,这馥景轩亦属望舒宫,我在此有何不可?他人爱怎么搬弄口舌都与我无关,平白听了那些话给自己添堵做什么?背后嚼舌之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宛儿见说不动人,不好再劝,缩着手试探般道:“那奴婢左右先把主殿收拾出来,娘娘什么时候想住了也不用很麻烦。”
慕娉婷不再看人,只有些厌厌道:“下去吧。”
画月正收好了礼,听见主子似有不快,忙上前开解道:“娘娘,宛儿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您如今深得皇上宠爱,想住在馥景轩旁人也是不敢多说什么的。”
慕娉婷堪堪欣慰一笑:“到底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意。”
“奴婢自小跟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的喜恶奴婢都记在心里了,这宫中的奴才不比自小身边伺候,得仔细教着才是。”画月顿了顿,道:“小主该寻摸个办事老道的姑姑。”
慕娉婷垂着眼眸,道:“我自是有你在身边,皇后娘娘身边的殊香不过也二十几岁就成了姑姑,换作旁人,我实在不够放心。”
画月道:“奴婢会替娘娘多留心着,多一个贴心的伺候,娘娘身边就多一份稳固。”
慕娉婷兴致怏怏,抚额道:“嗯。我有些头晕,就先不去灵铧宫了,先去屋里歇歇。”
灵铧宫中,兰妃正挑着宫人选来的花种,腊月并不是种花的好季节,现在把这些好的花种挑出来,只是为的开春埋上,和那些新栽种的兰花一起在三四月份时开上一季,宫中鲜艳,不至于太冷清。
除去她回宫那晚,玄寅就没再来过她这了。
她也左右图个清净,像在候府时一样,自己的屋门前种上各样花草树木,每逢花季都宛如置身仙林幽境一般,奇香远播,连梦里都被这花草熏得满是馥郁香气,十分梦幻。
可自从进宫后,她就甚少有心思栽种花草了。
皇上很宠爱她,可是宠爱使后宫众人的怨嫉不断催化,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诬陷,废去位份移到宫外,美其名为为国运祈福。
这些凶恶的争斗,令她从奇花馥郁的梦境中狠狠拉出,重重地摔在地上,她被摔得四分五裂,粉身碎骨的疼痛和日复一日的清苦生活让她明白,不争,她人就会将你踩在脚下肆意践踏。因为她们都会觉得你软弱可欺,无枝可依。
若非那日安阳候在绀宝观见到了她,恐怕自己要一辈子困在道观中,粗衣蘩菜,清心苦修了。
“沈姐姐,是你吗?”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兰妃惊愕地抬头,看清来人面容后,眼中顿时含了泪,激动道:“慕妹妹,多年未见,你我久别重逢却只能在这里说话,快进来吧。”
慕娉婷心中柔软波折,眼底染了晶莹,上前给人请安:“臣妾参见兰妃娘娘。”
兰妃忙拉人起来:“慕妹妹,你这是做什么?你我就是旧识,何须如此大礼。”
慕娉婷眼神一动,默默片刻,道:“这礼,是为了提醒姐姐和我,如今已经身在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