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惊恐地跪地求饶:“娘娘,奴婢没有说谎!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啊!饶了奴婢吧!”
兰妃哪里还会理人,早坐着撵轿走人了。
绿珠被打得涕泪横流,惨叫连连,方嬷嬷更是差点没难住杖责立时晕死过去,二人的苦喊声传了很远。
受完掌掴之刑,绿珠跪在浣衣局外的长街受惩,她两颊被打得紫红肿胀,疼痛难当,连抽泣一下都疼得头晕眼花,不敢再哭出声,生怕一动就要牵动了伤处,但哭劲儿未缓,总时不时哽咽一声。
“你就是绿珠?”陌生的声音响起,绿珠抬头一看,是个从未见过的宫女,但从其着衣判断,应是哪位娘娘宫里的宫女。
绿珠迟疑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宫女浅嫣一笑,眼中充满关怀之情:“跟我来吧,我们主子有东西赏你。”
兰妃离了浣衣局后,立刻起身到瑶华阁去,林清萸似乎一早知道兰妃要来,所以并无惊讶,依旧是一副谦卑恭敬的模样。
“嫔妾给兰妃娘娘请安了。”
兰妃看着镇定自若的林清萸, 打量了许久,终开口道:“免礼, 清贵人不请本宫进去坐坐么?”
林清萸缓缓起身, 浅笑道:“这是自然, 菱巧,去备一壶好茶。”
兰妃落座后, 开门见山道:“清贵人派人告诉本宫浣衣局的消息,却又让本宫赶赴了一场鸿门宴,究竟是何目的?”
林清萸伸手请道:“姐姐请喝茶。”
兰妃淡淡扫了茶盏一眼, 冷淡道:“本宫向来不喝三清茶以外的茶,清贵人不必费心了。”
林清萸依旧避而不谈,顺着人话题道:“据说这三清茶要用雪水沃梅花、松实、佛手,再加上龙井制成,都是些高洁雅物, 兰妃姐姐不亏是在观中修行过的人, 果真是气吐如兰, 令人神往。”
兰妃冷眼瞧着人, 心中毫无波动:“早听闻清贵人能言善道,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可本宫没时间在这里听清贵人这些奉承话, 本宫只问你一句,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话语极平淡, 但又显得极为危险, 让人听了不禁寒战。
见兰妃态度强硬,林清萸不再回避,正色道:“嫔妾只是想借兰妃娘娘将事态扩大,这样一来才好引鱼上钩, 至于其他, 请恕嫔妾不能相告。”
兰妃不怒而威, 声严色淡道:“岂有此理,你要布局,为何要找上本宫?清贵人, 你若说出缘由, 今日之事本宫可以不追究,否则本宫就要按宫规处置了。”
林清萸起身跪下:“兰妃娘娘若还认瑾贵人为姐妹,就请相信嫔妾,之后的事嫔妾会原原本本的告诉娘娘,至于现在嫔妾真的不能透露。”
兰妃闻言,神色稍缓。
清贵人与娉婷交好, 两人应该有所谋划,可仅仅凭借清贵人这模棱两可的话,实在不足以说服她,但追问下去也不会问出什么,反而惊动后宫其他人。
她沉默片刻,选择相信林清萸。
“你起来吧,本宫暂且信你一次。不过你要记住,若你敢对娉婷作出不利之事,本宫绝不会轻饶了你。”末尾处,她又搁了句:“万事小心。”起身离去。
林清萸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向沫儿问道:“含梅回来了吗?”
“应该回来了,奴婢去叫她。”
不久,含梅进屋行礼:“奴婢给小主请安。”
林清萸抚着盏盖,冷声问道:“事情都办妥了吧?”
“回小主,都准备妥当了。”
林清萸美眸闪出寒光,将茶盏猛摔在地上,斥道:“妥当?我看你是昧着我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吧?”
含梅颤抖着向人磕头,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小主,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想让小主的计划变得更周密些,那些事都碍不着小主的计划的!”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擅作主张,差点就…!”林清萸气恼呵气,皱眉道:“我身边不需要自作主张之人,自己去掖庭吧,永不许回瑶华阁伺候。”
“小主?”含梅怔住,泪凝在眼眶转了转, 终于啪嗒一下滑落下来,颤声道:“奴婢真的知错了,奴婢也只是想让事态慢慢发酵,但小主要制作流言,这已经成了啊!”
林清萸抚额,再不想看人一眼,厌烦道:“你私心太重,瑶华阁留不住你,自己去吧,别让我说第二遍。”
此时菱巧匆匆地跑了进来,向林清萸道:“小主,听说浣衣局那边出事了!有个叫绿珠的宫女被兰妃娘娘责罚,跪了一个时辰就跑去跳井了!性子可真烈呢!”
林清萸心头一颤,她只是想借浣衣局的人制出流言,没想到平白害了一条性命,她努力平复了心情,缓缓道:“我知道了…退下吧,拿些银子让人把她好好安葬了。”
“小主真是心善。”
我无心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林清萸紧闭双眸,长长叹了口气,她复睁眸时,含梅依旧跪坐在地上,浑身不断颤抖着小声啜泣。
想到绿珠是她的好友,如今丢了性命,她心中亦有愧疚,便从头上拔下那支翠玉钗插在人发上,“走吧。”
含梅不再说什么,朝林清萸行了大礼,低头退了出去。
她失魂般走出了瑶华阁,走在宫路上,突然颤抖着笑了起来。
“终于,解脱了啊。”
她笑得浑身每一个关节都在颤抖,最终蜷缩着蹲下,紧紧皱着眉头,想挤出几颗眼泪,但眼眶干涩得什么也出不来,只是发自内心地想笑。
路过的宫人都以为她是疯了,纷纷避开小声窃谈。
而她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的画面,如走马灯般一重重袭上心头,或是酸涩、喜悦、悲伤、愤怒、不甘、恐惧,这些情感骤然凝成极为苦涩的水在心中荡开,如饮了洗涤人世全部记忆的孟婆汤般,她痴痴地倚在宫墙上,状如游魂。
忽然,一个瓷瓶稳稳当当地掉在了她的手心。
她恍然抬头,正对上一双微敛的寒眸。
竟是位男子。
他剑眉星目,一身黑色锦衣上雕镂淡银色腾纹,衬得肤色细白如绸,鼻峰高而挺拔,手按在腰间佩刀上,显得端庄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