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谡走后,南海太守陶基带着三个儿子和南海户籍名册来到官暑,
守卫简单地查看过陶基的印绶,就放他进来,告诉他陆凯在左厢房办公。
陶基抱着这一大摞户籍名册,走到左厢房,敲了敲门,及听到一声“请进。”
这才推门而入。
“刺史大人,这是南海郡的户籍名册。”
陶基放下名册,拱手感慨道:“敬风兄,一别经年,没想到再见面时,你已贵为交州刺史,我还是南泰太守,真是人生变化莫测啊。”
“叔先兄,请坐,请坐。”陆凯热情还礼,两人把臂相谈。
“遥想昔日我与兄共在吴候…哦不,吴帝孙权麾下共事,仿佛就在昨日,不想今日又同在一处为臣。”陆凯也感慨了一句,看了眼在陶基身后的三个青年,讶然道:“这三位便是令郎吧?”
“正是在下三个不成器的犬子,陶璜、陶濬、陶抗。”
三个小青年赶紧走过拱手躬身见礼,陆凯坦然受过,笑道:“叔先兄此来,怕不是专程来送户籍名册的吧?这种事只要交给那些文吏或者仆役来做就好了。”
陶基不好意思的陪笑了下:“三子俱已成年,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故而想托敬风兄在府城给他们谋个差事,好早晚聆听士公的教诲。”
陆凯笑眯眯的望着陶基:“好说,好说!”
两个老熟人相视而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陶家也是江东世家之一,虽没有陆家那么大,却也是个中等规模的家族。
跟马谡不太喜欢用世家大族的子弟不同,出身与世家的陆凯深知世家的能量,这种安排差事拉近相互距离的操作是避免不了的。
通常,大族子弟果真有才能的话,那是百分百会得到重用的;倘若无才,也不过就是委任个闲职挂起来。
此举,花费不了府库里多少钱财,却让各个世家与统治者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然后形成“统治者管理世家,世家管理百姓”的阶级关系。
这,便是东吴如今的社会形态。
马谡一开始想血洗世家,从头到脚把交州犁一遍。
陆凯得知这个打算后,立即阻止了马谡的鲁莽行为。
因为即使消灭了世家,马谡也不可能更深度的掌控交州,甚至,还会面临失去掌控的风险。
原因无他,这个年代,普通人大多都不识字,而世家子弟则全部都识字。如果没有了世家,谁来管理分散在各地的百姓?
靠百姓自己管理自己?
那绝对会乱套的。
正是那一次据理力争的辩论过后,马谡改变了想法,并将交州所有事务都丢给了陆凯。
思绪收拢,陆凯分别打量了一番三个青年,一一考校了一下他们的才学,而后闭目沉思起来。
思索着给这三个平庸的后生晚辈,安排个什么职务。
………
桂平城内最大的“南国酒肆”二楼,黄袭、李盛、张休、杨百万四大部将对位坐好,望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之前发生在桂平城外的战争,并没有给城中百姓造成任何损失,反而因为接连咔嚓了两个家族,空出来许多无主的产业和田地,有更多的百姓因此受益,过上了好日子。
于是他们热情高涨,纷纷带着看热闹的心态在府城中走来走去,期待着新刺史能够咔嚓掉更多大族,因此,街道上比往常更热闹许多。
杨百万喝了一杯酒,一脸纳闷地问道:“老黄,你为何叹气?”
黄袭又叹了口气:“还能为什么?积攒了几年的私房钱,不知道被那个鼠辈给偷了,气煞我也!”
“真没想到,平日里外表憨厚的老实人竟然是这种人!”
说着,瞥了张休一眼。
众人“哦”了一声,都把目光投向张休。
张休红着脸争道:“我那不是见你即将受罚,替你保管吗。”
黄袭瞪大眼睛:“那我的钱呢?”
张休顿时一件郁闷:“不知道被哪个奸人给挖走了。”
说着,瞥了李盛一眼。
众人又把目光投向李盛。
当时山寨里偏将以上职务的人只有六个(只有偏将以上的人可以在山寨里随意走动进出),即马谡、阿秀、杨百万、黄袭、李盛、张休。
马谡和阿秀自然不会觊觎他们这点微薄的积蓄,埋好的钱财不翼而飞,那么可疑人物的范围就很小了。
不是小伙子杨百万,就是老滑头李盛。
李盛也叹了口气,如实说道:“钱的确是我拿走了,可我后来回去看的时候,也不翼而飞了。”
闻言,众人纷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李盛顿时急了。
“哥几个要信我啊,我真没独吞!我就是和你们开个玩笑……”
众人切了一声。
开个玩笑?
来个玩笑需要把钱从前山挖出来,埋到后山吗?
糊弄鬼呢!
见众人不信,李盛一脸郁闷,问题是钱真的不见了啊。
如果他真的独吞了那么大一笔钱,也不至于这几顿饭都请不起,每顿都要杨百万付钱。
嗯?杨百万付钱?
他哪来的钱?
这酒肆里的一顿酒菜可不便宜啊。
李盛一边想着,一边啜着闷酒,几杯酒下肚,脑子忽然清醒了起来。
多年养成的默契令三人对望一眼,目光一起望向杨百万,齐声问道:
“你哪来的钱?”
杨百万脖子一缩,弱弱的说:“你们看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