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近乎无眠而又要早早将事情安排下去的贾琏,刚才在恍惚之中,连马都没上得,幸有小厮在旁,情急之下扶稳住了,才没摔倒在地。
贾瑞、贾蓉便劝他回屋休息,贾琏不肯,执意要去。便请贾琏坐上马车同行。
出了内城后,众人依旧拉紧马缰,让车马走得慢些。
神京分皇城(内城)和外城(城南)。都中有一俗语,东贵西富南平。内城的东城住得多是贵人,西城住的则多是富人。至于城南的一大片范围内,住得多是些平民。
由大量人口而带来的庞大消费力,城南成了都中最为热闹的地方。
官道两边匆匆忙忙的行人,鳞次栉比的商铺,场景像是跟往年一般,没甚变化。
不知煤炉子和蜂窝煤生意经能引出多大风暴...
车窗处伸出一顶狐皮暖帽,冒出头来的贾琏接连吐出几口水汽之后,笑道:“前年我大婚之时,内相也奉得圣上之命,前来敕封你嫂子为六品安人。进士相公果然是天子门生,恩宠无比!明明我捐的同知与你的县令同是六品官职,你却能得赐赏了五品虚职!抬升了一品,连带弟妹也诰封了五品宜人!倒让你二嫂整夜羡慕不已!”
贾瑞笑道:“琏二哥打小就比我聪慧,像我这般愚钝之人都能中得,琏二哥也必能中得!二哥要不从明日开始发奋读书,寒窗几载,便可吃上琼林宴上的御酒了!”
“此话休要再提!我听了便要自戳于此,无地自容!实不相瞒,前些年月里头,我也有自得自满,自认能办人情世故,应酬世俗之事,经事便利无比!昨夜听君一席话,才知自己乃是坐井观天之徒!”
贾琏接着苦笑:“少年时也曾想着读四书研五经,去考举人进士的!在家塾中启蒙识字,在家还有良师传道,平时更有文人相公们相聚讨论文章经义,倒也感觉此事便宜。谁知进了贡院,住了个三天两夜,就着实把我苦惨了!初八那日,遭了兵贼的羞辱搜身也就罢了!等我进了号房,尤记得是“秋”字伍号,才知前辈相公们说得太过于轻巧!如此逼仄之地,是叫人住得?!”
贾瑞呵呵笑道:“琏二哥!多少文人骚客都是这般过来的!”
贾琏连连摇头:“惭愧惭愧!当晚胡乱吃了点散碎的糕点...只是住了一晚,一晚就是无眠!隔日便是精神恍惚,顿感精力不济。头场科试只能胡乱书写,出场后手脚酥软、精神难耐,几欲昏厥!后面的两场更是乱写一通!哎!当年先珠大哥也是像我这般,才落下了病根...”
斯人已逝,往事如烟,不可回首。贾瑞只得劝慰了几句。
一旁的贾蓉听得庆幸自得不已。
一路闲聊,众人来至右安城门内一间名叫“泰安楼”的酒楼,匆匆吃完午饭,便就出了城郭。
此时贾琏精神好了点,众人便快马加鞭,赶向目的地。
马蹄践踏着残雪,前方远近高矮的山丘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瑞哥儿,你买的那块地有多大?”贾琏好奇问道
“约莫一顷半地...是片砂石荒地,种不成粮食!买卖之时,还在宛平县衙门交了买地的税契银四两五钱银子!”贾瑞笑着说道。
“都可吃顿酒了!瑞大叔,其实这银子可以省下来的......”贾蓉听到后有些惋惜。
“哈哈哈!蓉哥儿,有些银钱不能省去!也无必要去行取巧之事,得不偿失!”
“需谨记!”
对于贾蓉的小心思,贾瑞告诫一番。
贾蓉惶恐礼谢,装作受教。
在马背上,众人望着远处的京大营。京营周边四五里范围内,有正在持戈巡逻的将士。贾瑞垂下恋恋不舍的目光,心中念念:如果京大营在贾家手中,何必如此谨慎行事?!
“瑞哥儿,此刻王世伯应在营内,我们同去营里?即便他不在,又有见见其他叔辈也可!你可知当年教导你马术的蔡知事,现已升任为蔡镇抚了!”贾琏来了兴趣,劝说贾瑞同去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