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午是他给程颖的最后通牒,算上程颖的身体不够好,赶过来需要两日时间,若今日下午程颖还不到,就发动总攻。他在赌程颖不会丢下城中的将士。
施澜生瞧着整装做好防守准备的乞活军,不耐烦地看了看日头,挥了挥手:“攻!”
石将军得令,令旗一挥,鼓声大震。
正这时,一匹火红色的骏马上载着恍若烟云的白衣女子,后面跟着一个健壮的少年郎,从西边飞驰过来。午军给她让出一条道路,马稳稳地停在幽城门下,朝着施澜生的中军走了过来。
那女子头上戴着长长的纱帽,对后面的郑秦说了声:“你就呆在这里。”
骏马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她回头对郑秦说:“郑将军,你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从此我不在,你要成为乞活军的中流砥柱。往后万事以大局为重!”
“娘子!”郑秦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年轻将军,双膝重重跪下,流下了眼泪。
程颖驾马朝施澜生走来,就算戴着长长的纱帽,施澜生也能一眼看出这是程颖。
他坐在王驾上看着她走向自己,终于来了!可为何如此清瘦,就像一阵烟,就要飘散了。
马蹄停下:“午王,我前来谢罪。是我识人不清,造成两军数万伤亡,罪在我一人。还望能拿我之卑微性命,换取两国放下刀戈。”
施澜生见她人来了,又听她如此说,心中那些气恼的火苗,“嗤”的一声全部熄灭,笑道:“娘子既然亲来战场道歉了,孤再追究,倒显得孤小气了!”他便说着,便从王驾上下来。
“阿颖,我知道一定是有误会,但误会不解开,我无法跟战士们交代,你来了跟我说明白……”
话音未落,再不能自持的程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前帽纱瞬间画出巨大的红晕。
“阿颖!”施澜生彻底惊了。
什么两军对峙,一触即发的战场,他顾不上了,朝程颖奔去。程颖身子歪了歪,勉强用尽全力拉住缰绳坐直,纱帽落在地上。
露出了消瘦的,毫无血色,肤如白雪的脸,还有眼睛上的缠着的白带子。
跑了一半的施澜生愣住了,他的眼睛突然生疼了起来,疼的心如同千军万马碾过。他颤抖地抬着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然后几乎是飞了过去,接住摔下马的程颖。
“阿颖,到底怎么了?”
程颖举起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又哭了是吗?施澜生,我以前不知道你是个爱哭鬼!”
“阿颖,你怎么总是吓我?跟我回去,我会治好你的。”
“不行了,我能活到今日,已经是霍神医用尽了毕生心血了,我要死了,澜生。”
“不会的,阿颖,你不能离开我,你若是离开我,我也会死,一定不会独活!”
“别哭,好好珍惜我的眼睛,从此你用我的眼睛看这个世界,我们岂不是日日都在一起了!”
“谁让你把眼睛给我的?你为何不经过我的同意,你是要我愧疚一辈子!阿颖,你别说话了。我抱你回家,我不管你是不是什么李娘子,麾下有多少人,都不准再离开我了。否则,否则,我就把他们全部杀了。”
程颖笑了笑:“我来这里,就是要将他们托付给你。我相信你,你会爱他们如爱你的孩子,你会成为一名好皇帝,真正的好皇帝,我相信你。”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叠纸:“这是我写的乞活军民所有的情况,重要的将士、官员每个人的情况,以及我对乞活未来的计划。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他们。”
说着又吐了一口血。可她连咳嗽的力气都没了,满嘴都是血。施澜生将她抱起,替她拍出:“别说话,求你,我们回家。阿颖,求你,海棠花又开了,你跟我回家,就跟以前一样,躺在我的膝上,看着花瓣落下……阿颖,别吓我!求你!”
施澜生麻木地抱起她,她抓住施澜生的衣襟:“澜生,芙蓉说,我的天地很大。可只要跟了你,我便只有你怀里的这片天了。我努力地逃走,逃了十年,现在还是回来了,这十年,我太疼、太累了,我想好好的休息。你别太伤心,更不能死,孩子在等着你。别放弃他,更别放弃他们……所有人……”
“阿颖!”
施澜生抱着程颖,跪在地上,仰天大叫。死守几日的幽城南门大开,李盛勇、李盛茂等人飞奔出来,跪在程颖面前痛哭。战无不胜的李盛勇当场昏厥。两军十几万人,皆放下兵器,跪下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