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从纸糊的窗户照进来,光尘在其间沉浮。
大堂最后一排的两人笼在这沉浮的光影里,远离人群。
一边是讥嘲不满的郭佳,一边是沉默品茗的晏清。
纵然大多数人眼神不善,却也没那个胆子敢不怕报复地明着开口。
“她要真是清清白白,您叫她来跟咱们对质啊!”
薛老三却是不怕报复的,指着晏清同郭佳嚷道。
郭佳看向晏清,却见她也正看向自己。
郭佳心中一动,神色一松,悠闲地坐在位置上斟茶,“我今儿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真假参半的谣言,最是能让人信以为真。”
浅饮一盏茶润喉,郭佳也不给薛老三继续拱火的机会,“你店里的说书先生说我是被指名道姓被叫来陪人玩乐的?”
“这得亏晏将军是个女子,不然遭你这么一编排,我是有七八张嘴都要说不清了。”
郭佳笑盈盈地打趣晏清,“说实在的,金先生这张嘴说出来,我都差点儿怀疑您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的纨绔了。”
晏清没搭理她。
郭佳也没在意,杏眼一转,看向面色难看的薛老三,“你说你跟着吴叔这么多年,怎么就一点儿谨言慎行的君子德行没学到呢?听了点儿细枝末节,就胡编乱造地编排出一场大戏来。”
“我今儿也不怕丢人,跟大家伙儿说个实话,我这人好玩儿,但身边却是没几个合得来的朋友。这跟晏将军一见如故,那是死皮赖脸地拉着人出来陪我的。到你嘴里,倒成了我天真被人骗?”
郭佳好笑地反问薛老三,“就算我是个蠢的,我爹难道也是个蠢的?”
薛老三被堵得没话说。
这时众人也反应过来,以镇北侯对自己女儿的重视程度,就算这晏清是皇帝派来的特使,想对郭佳不利,他郭佑宁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她哪儿还能这样逍遥地跟着郭佳满城玩乐?
“你……这都是大小姐您自己在说,谁知道真假?”
薛老三不甘心地反驳,“万一是您看她身份高,怕得罪她才这样说,那谁知道呢?”
郭佳都气笑了,“合着你一张嘴说啥是啥,我说实话就是我屈于权势?我一侯府千金,还没你这主簿家的家奴有骨气了?”
薛老三脸一变,“大小姐您这话可真是冤枉了我了。就算借我两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贬低您啊!”
“而且我已经脱了奴籍,现在是平民。”
薛老三小声为自己辩了这么一句,叫周围人都变了眼色。
“脱了奴籍了啊,难怪硬气了不少。”
郭佳似笑非笑地道,“我记得你是欠了不少外债,才卖身为奴,分到吴叔府里做事儿的。千万两白银,一般人一辈子都难得欠一半,你这就还清了?”
薛老三一颤,自知失言,忙讪笑着圆场,“这都是吴大人心善,看我年纪大了,也在府里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送了我这小店,放我返良养老。”
“那吴叔可真是好人。”
郭佳赞叹道。
“是是是,吴大人可真是善人善心……”
薛老三松了口气,正要接着郭佳的话夸几句原主,郭佳却没再给他机会。
“也是吴叔心善,想着晏将军头一回来北疆,紧接着就要接手北疆边防这等大事,若是不熟悉北疆风物,恐有疏漏之处。所以才让将军闲着,随我到处走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