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雪被赶到灵兽园当值的第一天,墨澜与她传过话。当得知半雪自杀式的告白柏麟之后,至今已经七日未热传音镜。她也想过找寻一些机会接近主殿,或者制造一些偶遇,与柏麟解释清楚,但当她一踏出灵兽园,锦瑟就会如鬼影般地跟在她左右,时时刻刻地盯着她,不准她靠近主殿一步。
唉,她该怎么办。半雪抓着扫帚一边清扫着灵兽园,一边叹着气。脑中一遍遍思绪着该如何能重新回到柏麟身边,在她快要抓破头颅之际,胸前的传音镜终于传出久违的灼热感。
墨澜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从传音镜传来,“你身上可还有紫乌露?”
半雪嗯了一句,墨澜又道:“紫乌露可诱未开灵智的灵兽发狂,等柏麟来了后你再用金宸双环将发狂灵兽困住,切记在柏麟赶到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丢下灵兽园逃跑,闹得越大越好。”半雪听罢轻咦了一声,掂量了自己的能力,觉得这个方法存在太多不稳定性和危险,她出声问道:“先不说我能不能安然躲过灵兽发狂后的攻击,柏麟怎么会为了一只暴动的灵兽特地赶来灵兽园呢?”
墨澜瞬间不耐,“所以你要选最厉害的那只。”
呃.......“那会不会柏麟没赶来之前,我就先被拍死了呢?”
“.......”传音镜直接凉透。
半雪也不想表现出这么贪生怕死的一面,但她对自己目前的能力实在是太过清楚并且深有体会。就连千机箭这样中等的法器都能差点要她的命,更不要说这灵兽园里面大多都是能达到珍品以上的灵兽,但如今她也找不到比墨澜提议的更好的方法,她也只能照令行事,毕竟不靠近柏麟,又如何能早日剜了柏麟的心。
半雪背着手,慢慢地逛着这灵兽园,审视着里面一只只灵兽。
越看越发怵,她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自己穿了坤地软甲,身上还有很多墨澜给予的神器,自己当年在鬼王山逃跑那么多次都没死,不至于真的丧命在这个灵兽园。
片刻之后,半雪最终选定关在东南角落的灵兽:玉瞳血犽。她将紫乌露倒在喂养血犽的水里,静静地等待血犽喝下之后,又急忙兑了不少花露加以稀释。
她找好蔽处,开始倒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来了!
只见血犽朝天吼叫了一声,双瞳霎时充满血色,浑身散发着戾气,嘶叫着冲破关押的结界。玉瞳血犽是柏麟不久前在琅风古林中捕获的珍品灵兽,捕获后一直未有时间驯化,就这样随意放着结界关押。在紫乌露的助化下,血犽的灵力达到顶峰,结界根本困不住它。血犽冲出结界后,朝四周吐出烈火,整个灵兽园顿时陷入火海之中。突地它发现了半雪,发狂地朝半雪袭去。半雪已在暗处做好了准备,提前驱动灵动符,快速躲闪血犽的攻击。
墨澜计划得没错,灵兽园的暴动引来了华池宫许多侍卫,侍卫见是玉瞳血犽便急忙传报。半雪算着时间差不多,聚灵驱动金宸双环,金宸双环变大了环状,朝着血犽套去。金宸双环乃灵品仙器,套中血犽自是轻而易举。
柏麟赶到的时候,半雪刚将血犽制服,侍卫扑灭了火海。锦瑟听到令报也慌忙赶向灵兽园,一到园中便见火势扑灭后的一片狼藉、满目疮痍。半雪立在中央,血犽倒在她跟前。这一幕,让锦瑟眼熟得想哭......
她大喊一声:“殿下恕罪!”
半雪听到锦瑟的声音后连忙朝柏麟跪下,假意哭道:“殿下!半雪对不住殿下!殿下将喂养灵兽的重任交给我,我却.....我却辜负了殿下!”
“金宸双环?”柏麟认出了此时将血犽四肢和身体套在一起的金环,这可是上等的仙器。他不由得多看了半雪一眼,资质平凡但手里的法器不俗,“这法器你从何得来?”
半雪低头回道:“法器是我的师父赠予我的。”
柏麟哦了一声,上扬的尾音表示疑问,半雪连忙补充道:“我的修为不高,师父将门下大多比较厉害的法器都赠予我护身。”
她的师父对她倒是上心,柏麟闻言也未再多说一句,他用眼神示意了旁边的仙侍,仙侍随即查看了关押血犽的园子及喂食血犽的食物和水,并未发现异常。
半雪跪在地上,知道那些紫乌露没被发现后稍稍放下心,又继续道:“这血犽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狂,我本想在它冲破结界前就将它制服,只怨我能力低下,最终还是差点毁了灵兽园,请殿下责罚!”
柏麟看着她的衣袖被火焰烧了一大半,露出的手臂也是伤痕累累,微微叹了口气,“你自知与血犽实力相差悬殊,也没有丢下灵兽园独自逃生,致使情况更糟。这一点,孤该赏你。”他示意锦瑟将半雪扶起,又道:“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直接逃走,若是出了差错,你的命就没有了。”
半雪听完有些错愕,她抬头望着柏麟平静的眼眸,丝毫没有看出柏麟怪罪之意。半雪心中燃起不明的愧疚,她抿紧了嘴唇,朝柏麟深深一拜,“多谢殿下。”
锦瑟见她灰头土脸,面色惨白,终也绷不住脸,轻声说道:“我先扶你回去吧,等下让医仙来看看。”
半雪嗯了一声,任由锦瑟扶自己回去。
经灵兽园一闹,半雪也算如愿以偿。柏麟觉得她行事责任心重、有担当,是个可以信任之人,于是又放她回到书房继续为他研墨。而后当半雪每次面对柏麟时,她的内心总时不时涌上一丝歉疚,歉疚的由来她也说不清。
六月的时节,已是初夏,灵蝉在书房外鸣叫。柏麟坐在案桌前专心惬意的习字,半雪落在一旁安静地研墨,砚中墨香飘散。忽然柏麟开口道:“你将这紫砂砚台送到清河神女宫。”他指了指自己刚得的上品砚台,“找块绢布包好。”
半雪称是,拿起砚台,出门问了九离取了绢布将砚台仔细包好,便起身前往清河神女宫。
看守宫门的仙童听闻半雪的来意后,随即领她进了神女宫。神女仍旧坐在上次见面的后花园中,半雪缓缓走近,偷眼望去,不同于前次的清冷,神女此时神情中透着一丝悲凉,她正注视着手中的灵珠。半雪行了个礼,向立在身旁的仙娥递上砚台,又悄无声息地往神女手里瞟了眼,这颗灵珠只有一半。
半雪只看一眼便认出这半颗灵珠,灵珠的另一半她曾在墨澜手中见过。而现在,墨澜手中的半颗灵珠已被制成七珠宝钗,收纳在她的首饰盒里。
她回忆起大概是在某日夜里,墨澜唤她到后山赏月。月光挥洒墨澜的侧脸,半雪坐在他的身旁。墨澜不发一言地握着半颗灵珠,也是如同神女一样,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半雪当时还觉奇怪,为何这珠子只有半颗,而且模样看着也很普通。又瞧见墨澜的眼神中并没有流露任何情绪,她本想出声询问,但墨澜却先开口问了她觉得这珠子是否好看。
半雪那时刚逢第五次逃跑失败,被墨澜虐待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被放出,心里怕极了墨澜,哪里敢说他手里的东西不好看,于是第二天,这半颗珠子做成的宝钗便戴着了她的头上。她在鬼王山的首饰宝石实在太多,若不是因为当时这颗灵珠只有一半令她印象深刻,她也不会立马就认出此时神女手中的半颗灵珠。
神女见半雪前来,收起珠子,面上又恢复淡漠的表情。身旁的仙娥打开了绢布,将砚台递给神女。神女看了一眼,说道:“殿下有心了,还请仙子回去后,转达我对殿下的感谢之意。”半雪闻言轻福一礼,清河神女抬手让仙娥送她出去。
半雪走在回华池宫的路上,边走边回忆起刚刚见神女的神态,她虽然不善于这情爱之事,但当年在下界时常随花溪去妖市、人界瞎转,那戏台里演的郎情妾意的剧目她倒没少看。清河神女对墨澜应该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深恶痛绝.......她看着那感觉像是有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