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日上午,警员维克托·果尔特在检查邮件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封本该寄给李德维登斯工人俱乐部的信件。
他注意到信件的签名和邮戳都是法利西亚式的,立刻警惕了疑心,怀疑是间谍所为。
虽然如今海纳斯大地震的影响破坏了监狱结构,导致大量的工人革命分子出逃,不少革命者已经前往了全国各地, 和工人结社们联络起来,但李德维登斯作为威克海军的总部所在地,维克托觉得工人再怎么也闹不起来,相比之下,法利西亚人的间谍和特务威胁更大一些。
由于法利西亚人和威克人同属一个种族,李德维登斯又是港口贸易城市,只有在文字书写和口音上能作出一些区分,对于法利西亚的渗透者,几乎是不可能拦截的。
维克托立刻把信件交给了上级, 经过开封检查后,他们惊骇地解读了这封信件的内容:
“敬爱的工人同志们,我是怀特·锌,长话短说,我是个阿纳奇人,我已经准备20公斤的巴索特炸药和一把左轮手枪,五月四日下午两点钟,当市长阿尔登·米兰奇从马车上走下时,我会朝他射击并投掷炸弹。无产阶级万岁!”
这封信的内容无比简单,但是却把警察局的高层们吓了一跳。
首先这封信是法利西亚语书写,而且语言高度凝练,颇有前法利西亚王国的贵族行文风范,所以警察认为对方肯定是来自法利西亚的间谍,但是随后他们看到了阿纳奇人的时候却有点发蒙——这个词的意思似乎是‘没有政府’,但是又有点不太一样。
虽然警察们第一次见到阿纳奇人这个称呼, 但是他们已经百分百确定对方是个恐怖分子。
“立刻对市长阁下进行贴身保护!但不要打草惊蛇, 开始检查最近入城的法利西亚人。”
李德维登斯的警察局实在不敢大意,威克公国海军在殖民地战争中被法利西亚人指导的殖民地土著打得狼狈不堪, 甚至犯下了严重的战争罪,让威克公国名誉扫地,作为海军后方的李德维登斯实在不敢放松警惕,谁知道法利西亚人会怎么做。
海纳斯市受到施曼茨的影响,早就开始逮捕和搜查共命主义者,但是李德维登斯警察局很清楚,就李德维登斯这堪比公共厕所一样任人出入的地方,思想和人口是很难关住的,因此他们决定先从码头、空港和火车站查起。
搜查工作从五月二日持续到五月三日,市长阁下被警察保护在家中,阿尔登市长一脸茫然,他是个很难得的办事型领导,李德维登斯这样重要的港口城市,还是海军部的驻地,基本上很难出现什么肮脏的政治交锋。
市长阁下很委屈,他想了很久也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政敌,为什么会有人暗杀他呢?
尽管警察的鉴定结果显示,这封信完全是法利西亚人的手笔,于是这件事情就变成了对于间谍和敌特的反侦察行动。
市长对此很是无语,事情甚至闹到了海军部——实际上, 海军部大楼就在芭莎拉街对岸的河边,一听说有人要当着公国海军的面暗杀市长?海军大臣巴德翁·卢比愤怒地一拍桌子,当天调来了五艘炮艇,并让120名海军战士上岸,给他们以放假的名义在芭莎拉街四处游荡,看似玩耍,实际上处处提防检视着那些法利西亚人,其中一些军官还被允许佩戴手枪,以随时击毙那些可疑的法利西亚间谍。
但很尴尬的是,威克公国的海军待遇实在称不上好,每个月的薪水只有9迪伦,是可谓是骡马跪族,而且海上风吹日晒,实在难受。
于是在5月3日这一天,‘英格拉姆上将号’和‘奇迹号’的水兵上岸,许多人第一时间并不是去前往海军大楼附近完成任务,而是集体跑到了李德维登斯的球场看比赛。
然而,海军部万万没想到,这段时间本来就有3000名威克海军官兵上岸,李德维登斯的球场就足足聚拢了900名。伴随着120名水军玩忽职守,前来观看比赛后,在场的威克军人数量甚至超过了市民,其中绝大数人是刚从前线下来,受尽了战争疲惫,留有战后创伤等精神问题的战士。
这个世界的球类运动分为两种,一种是传统的足球,另一种是法利西亚式‘贼球’。
贼球的规则,类似于将足球和橄榄球结合,球员要穿着护具对拼,有着激烈的身体对撞环节,允许用手肘和膝盖接球,并且允许在交缠中使用肩撞,速度快,撞击猛,因此经常容易引起争执和打架。
贼球是法利西亚地区的主流运动项目,地位非常之高,这场比赛正好又是法利西亚移民为主的瓢虫队和李德维登斯市队的激烈对抗,观众席上坐满了李德维登斯市民、两艘战舰的水手士兵以及法利西亚移民的球迷。
比赛对抗十分激烈,由于法利西亚人在殖民地战争中大力支援殖民地人民反抗威克军队,现场始终萦绕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
上半场结束,比分仍为1:1平局,现场气氛热火朝天,法利西亚瓢虫队深感来自观众的压力,连球队的经理都隐隐感到担忧,提出“我们要不还是放点水吧,观众席在着火”。
说是这么说,但是谁也不想为了政治上的事情把胜利拱手让人。
就在中场休息的时分,瓢虫队的大门被轻轻推开,球员们错愕地看向一个身穿华丽的法利西亚旧式礼服,白底金边的配色搭配龙角似的三角帽,让人不禁怀疑他仿佛来自百年之前。
“您是哪位?先生,这里是球员的休息室,如果您想要签名或者采访,请结束后再进行。”来人衣着不凡,长相也是典型的法利西亚人面庞,所以球队教练客气地用法利西亚口音提醒对方。
“Bonjour.(你好)”
来人浅浅一笑,他用一口地道的法利西亚语解释道:
“无须在意,先生们我只是个普通的收藏家,你们可以叫我馆长,如你们所见,现场的氛围对法利西亚人很不友好,观众们不想看到李德维登斯人输给外国移民。但是体育运动应该遵从公平和拼搏的精神,我想各位队员也不想明明可以取得胜利,却因为两国之间的矛盾拱手让给他人吧。”
这一句话刚好敲到了瓢虫队的痛点上,现场的李德维登斯人可比法利西亚人多得多,能够胜利当然是每个人的希望,但要说不担忧激怒本就不满的李德维登斯人,那是不可能的。
“好吧,那么您有什么建议吗?这位馆长先生?”
“我希望你们能够在下半场第30分钟踢进一个点球。”
馆长竖起食指,他的笑容带有强烈的亲和力,让人无条件地信服。
【律师】之【规则漏洞】。
无形的力量干涉了球员们的常识,混乱的灵感令他们的思维不知怎么的扭曲,没有人怀疑他的逻辑是错误的,也没有人意识到在三十分钟点球并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
按照贼球的规则,想要进行点球,除了加时赛外,那就只有一个办法——犯规。
任何一队在本方罚球区内由于违反了球赛规则,将会被判罚点球,罚球点球可以直接进球得分。
一旦有一方犯规,双方必须轮流进行点球。
只不过贼球的规则很特殊,涉及到犯规的动作行为,大多数都已经是会造成严重人身伤害的击打动作,因此有人犯规时很容易引起双方争执。
所有的球员们却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他们笑着点了点头,哨声吹响,瓢虫队的球员们和馆长先后握手,走上绿茵场。
泥土飞扬,草叶践踏,下半场的搏杀更加精彩,馆长静静地站在球场的最高处,一边欣赏着比赛,一边抬手看了一眼怀表,计算着时间。
到了下半场第三十分钟,正好也是下班潮到来的时候,市政厅关门,许多人离开办公区域去解决晚餐或者回家,球场内人声鼎沸,战事越发焦灼。
在20分钟时,李德维登斯市队奋勇争先,在观众的高呼声中踢进了一球,全场沸腾,所有的威克人站起身来,他们脱掉帽子纷纷呐喊助威。
比分落后,法利西亚人的观众不可避免地被威克人嘲笑一番,他们羞愤难耐,毫不客气地指责对方的手法肮脏,打法不讲道德。
一名瓢虫队的球员激烈地冲破对手的队形,也许是有些‘急躁’,他在和李德维登斯的明星球员贝当·罗茵争夺控球时,拦腰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腰眼上。
贝当哀嚎一声,他正在控球过程中,一脚踩到了球上,旋即整个人滑倒在地,由于速度过快和受冲击力较大,贝当·罗茵几乎凌空飞出去三米多远,在地上滑行翻滚了十几米,痛苦地躺在地上。
全场哗然,裁判紧急叫停比赛,这已经是严重的犯规行为,他一边向瓢虫队的队员出示红牌,准备进行罚球。
故意犯规以换取罚球机会的战术并不是没有,但是威克人并不买账,他们发现贝当的脊椎有明显形变,而且呼吸有些异样,进行检查后,急救的医生脸都白了。
“他的肋尖刺破了肺叶,必须立刻进行手术!不然有生命危险。”
医生的声音并不大,说的也很客观,但是落在正因为激烈运动而血脉贲张的球员的耳中却如同平地惊雷。
他们将那个小个子的瓢虫队球员围成一团,愤怒地指责对方给队友造成的伤害。
“我很抱歉,我并不是故意的。这是意外,我也很遗憾。”球员连忙道歉,但是李德维登斯人已经气在头上,他们不断地推搡并指责对方的犯规行为是‘谋杀’。
“去你妈的意外!如果是意外,那么这应该也是意外。”
威克人的球员愤怒至极,任谁都不会觉得那冲着人腰间踢去的一脚是意外,一名球员直接朝对方鼻子上打了一拳,双方因为刚刚的争执褪下了护具,结果便导致那一记重拳将球员直接击倒在地,血流满面。
此举一出,全场哗然,威克球迷们立刻大声指责着法利西亚人的无耻和卑劣,而由于喧哗和吵闹,法利西亚人只看到了瓢虫队的队员被人一拳打倒在血泊里,立刻就要求对方给公道。
裁判此刻还是一副平淡自如的情况,毕竟贼球打架在平常比赛很常见,他刚刚上去打算拉架,结果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Forggy!(蛙人)”
这是对法利西亚人极为轻蔑的称呼,瞬间就引爆了场面的局势,瓢虫队和李德维登斯市队立刻撞击在一起,互相拳击和重击对手,不止如此,观众席上爆发了更严重的肢体暴力。
观众之中,威克人超过百分之五十,其中还有足足一千多名威克海军战士,法利西亚移民虽然也不少,但大多数都是平民,法利西亚球由于被羞辱在先,立刻揪起来威克人的球迷头发摁在座位上殴打。
威克海军战士最开始还试图维护起来秩序,他们努力地拉开威克人和法利西亚人,眼看着形势有降温趋势,馆长缓缓地化为阴影,影流如水,瞬间落入到足球场正中央。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手,从虚空中拔出一把步枪,朝天空扣动扳机。
砰!
一声清脆的声响,立刻唤起了所有海军战士的紧张情绪,他们想当然以为法利西亚人先开的枪,于是不少军官第一时间拔出枪,对准了法利西亚球迷,而法利西亚球迷则以为是警察鸣枪示警,立刻安静了下来。
但是,威克平民却以为是自己城市的警察前来支援了,加上此前他们一直在被殴打,于是立刻鼓起来勇气,朝着法利西亚人打了过去。
这一下,彻底打破了最后一丝秩序和理性。广播的声音已经盖不住人们痛殴彼此,发出此起彼伏的吼叫和哀嚎,有些威克军人甚至被抢走了枪械,这一下事情彻底变了性质。双方立刻爆发了激烈的战斗,由于两个民族祖上同源,样貌、语言都差不多,一时间谁也分不清谁是威克人,谁是法利西亚人,威克军人为了不被抢走武器,便朝着冲击自己的任何人开枪。
眼见鲜血迸溅,生命凋敝,无数的球迷从观众席上被抛飞摔下,手足相残的惨剧就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