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明白他在说什么。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猜到了。”白鹤郎君说,“当时唯独鲛人的尸首我没看见,所以他是死是活我并不清楚,我昨晚只跟他说他爹或许还活着,也跟他说了他爹的名字,他听到的当下脸色凝重,再三确认是这几个字后便再也没说话。近来朝廷频频吩咐地方捉妖,光这个县便抓了许多,其中就包括数个鲛人,如果我猜想的没错,他应该是想借这机会直接跟这群鲛人问话。”
“什么!?”我说,“我自己去过龙绡宫,里头的鲛人上以千计,还有没有修炼成人的鱼苗万根,他这样不是等同大海捞针!”
“所以我才说他冲动。”白鹤郎君道,“明明看起来是这么冷静的孩子,怎么放到自己身上就如此想不通了呢。”
我思忖一番,既然有了名字,或许齐云卿便会知道那个鲛人是否还在这世上也说不定。
“师祖,你说三师兄他爹叫什么名字?”
白鹤郎君听见我叫他师祖,丹凤眼蓦然睁大,神色既是喜悦又是惊喜。
“师祖?师祖,甚好。”他弯起眼角说,“抱歉,我许久没被人叫过白鹤郎君和掌柜以外的称呼,有些太过高兴,你刚刚是问那鲛人的名字罢。”他伸出食指指着我身后叠成一摞的簿子道:“那里叠了本当时百戏团的名册,上头有所有人擅长的技艺、图像与名字,你自己拿去看便是。”
我转过身子,看着满满一摞的帐本和各种杂七杂八的食谱、传奇堆叠在一起,稍微掸去上头灰尘,不停地找,直到第十五本才找到夹在其中的名册。
奇怪,直接用说的不就好了么,我心里想着。
在我找名册的同时,白鹤郎君已经变戏法似地拿出长管抽起来,嘴巴吐出一圈一圈的烟,徐徐翻卷、散开,随后又交融、合拢,他边抽边看着我翻阅着本子,饶有兴趣地支着脸看我。
我打开簿子,一股放置已久的霉味冲上鼻腔,让我不禁皱眉,里面许多文字已经因为潮湿而模糊不清,在我翻了几页后便看到罗敢当的画像,手指不自觉停了下来。
“哦,罗敢当啊。”他抬起眼看向名册,“他便是我说的驯兽师,女人爱他,男人怕他,当时这个风流种不知掳获了多少女人的芳心,给我惹了不少麻烦,所以坦白说我还挺讶异他会有孩子的,然而让我更惊讶的是他孩子竟然去作喇嘛了,这可比戏曲精彩多了。”
虽然当时在鬼城隐隐约约就有猜到大师兄该是罗敢当的儿子,只是他本人看起来似乎是毫不知情的样子。
我再翻了几页,便看到白月仙精致艳丽的脸庞出现在泛黄的纸张上。
白鹤郎君瞥了一眼,叹息地说:“梵天舞女白月仙,妳可别看她样子漂亮,她的舞技有多好,脾气便有多大,当时可是费了我好久时间才说服她入团,没想此举却让她与儿子天人永隔??。”
“但你现在治好她儿子了,不是么?”我低着头摸上白月仙的画像说,“而且我认为白月仙她一定懒得跟你计较那么多。”
他微微一愣,脸上闪过许多情绪,最后嘴角稍稍一弯,笑而不语。
我继续翻着,不一会就翻到了一个男子的画像,上头的男子面容温柔,白净似玉,一双较常人要大的瞳孔荡着神采熠熠,如同两丸黑水银养在两渠清池里。
“啊,便是他了。”白鹤郎君抽着长管说,“上头写了他的名字。”
当我斜看上右上方的名字时,我瞳孔猛地一缩,全身宛如遭到雷击,动也不动。
白鹤郎君看着我惊到说不出话的表情,笑着问:“怎么了?该不是被他的样子迷住了吧?不过这家伙专情得很,你恐怕没什么机会,不如考虑一下他儿子吧,长得也蛮像的,尤其是那双眼。”
我僵硬地摇头,“不是??是因为???”
因为上面写着斗大的三个字,“齐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