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白,破晓已至。
房间的油灯已灭,煤油燃尽,只剩下干瘪的灯芯。
沈爻整夜未眠、奋笔直书,案几旁的铁桶中尽是纸张燃烧的灰烬,皆是筹划如何蒙蔽圣听保陈十六性命的方法,写完便焚烧,只将筹划留于心中;然而,彻夜谋划,依旧不甚完善。
此事一招不慎,后果便不堪设想,务必做到毫无破绽,只是没有破绽的“犯罪”谈何容易?沈爻素来办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可为了保陈十六性命,他必须竭尽全力。
案几上的新纸又画满,沈爻失望的叹了口气,略微烦躁的拿起纸张下意识的放在煤油灯上,这才发现油灯已灭,拿起案几上的火折子点燃,将燃烧的纸张扔进铁桶之中,凝视着纸张燃烧散发的火焰,一时入神。
“吱嘎”
房内的暗门开启,芙蓉端着茶点走来,先生一夜未睡,她便在隔壁房间陪了先生一夜。
芙蓉将茶点放在案几边,轻声唤道:“先生,吃点东西吧!”
“十六回来了吗?”
沈爻收回思绪,扭头望了一眼芙蓉,点点头,随口问了句,拿着餐盒里的糕点吃了起来。
“没有。”
芙蓉摇了摇头,见先生神情一愣,请示道:“要不我派人瞧瞧?”
沈爻心神不宁的自语道:“十六虽顽劣,但向来守时;纵然有事耽搁,也会捎个信。”
“先生担心皇上……”
芙蓉心思涌动,如今最想除去陈十六之人莫过于当今圣上;可芙蓉话尚未说完,沈爻便摇头打断道:“不会,若赵权真想动手,昨日便没必要暗示我;或许是我想多了,他只是想多陪陪邱怡,再等等吧!”
“是。”
芙蓉应了句,关切的说道:“先生,你已一宿未眠,还是休息一下吧!”
“恩。”
沈爻点了点头,待芙蓉告辞离开,脱掉外衫上床休息,熬了一夜,早已疲惫不堪,入眠极快,似乎刚闭眼,就被吵醒,殊不知已是晌午,一睁眼便见万筠灵站在床头,坐起身,淡淡说道:“万捕头向来如此入男人卧房吗?”
万筠灵没心情理会沈爻讽刺,冷冷问道:“陈十六呢?”
“去祭拜邱怡了。”
“你知他去拜祭邱怡,可知他在拜祭之时被人劫走。”
“被人劫走?”
沈爻一时无法相信,世上唯一想对付陈十六的便是最不可能亲自动手的当今圣上,那还会有谁劫持陈十六?目的为何?沈爻心中泛疑,觉得此事不对劲,而且万筠灵是如何得知此事?不由思索着下床,随口问道:“谁劫的?你如何得知?”
“谁劫的不知道,我是听义父所说,昨日陈十六祭拜邱怡时,突然出现一伙来历不明之人,陈十六与他们激战,不敌被劫,目前不知去向。”
万筠灵从郭玉口中得知陈十六被劫,心中颇为疑惑,义父为何知晓陈十六的动向?转念一想,这或许是圣上的意思,陈十六皇子身份虽未确定,然赵焕尔当众说出,怕是八九不离十,皇上念及兄弟情深密切关注也在情理之中,万筠灵深知沈爻、陈十六主仆情深,得知此事,立即前来告知,关心问道:“沈先生,陈十六有无仇家?这伙人为何劫走他?”
沈爻心思涌动,陈十六此时被劫确实解了燃眉之急——无需应付赵权,可何人将其劫走?其中是否与陈十六皇子身份有关?这伙人将会如何对待陈十六?沈爻实在不能不担忧陈十六安危,不仅如此,陈十六被劫竟由六扇门口中传出,可见赵权一直派人监视陈十六,那万筠灵前来相告是否是赵权故意试探?
沈爻脑海浮现各种想法,神情却淡然,似乎一点不关心陈十六死活,喝着茶淡淡回道:“我只知他来我这当下人之前在帮派做打手,至于有无仇家,何人将他劫走,我哪里知道。”
“沈先生。”
万筠灵吃惊的望着沈爻,不解沈爻为何如此冷淡,问道:“沈先生难道不关心陈十六安危?”
沈爻微微扭头,眼角余光撇了万筠灵一眼,嘴角泛着笑意,说道:“万捕头似乎很着急,若在下没记错,陈十六还想杀万捕头。”
“这还不都是因为你。”
万筠灵忍不住脱口而出,此话二人各觉不同意思。
万筠灵此意是指她知沈爻、陈十六主仆情深,因沈爻而着急陈十六安危,站在沈爻角度考虑,不知何时自己竟如此关心沈爻,心中不由慌乱;而在沈爻理解中,万筠灵与陈十六矛盾是因救自己而起,一时无言以对。
万筠灵生怕沈爻看出自己内心所想,故意板着脸、冷冷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还不是为了救你,不然,我为何杀邱怡?再说公主阴谋败露,陈十六应猜测到当时情况,我相信他这点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我虽与他不合,但敬佩他为人,自然不希望他遇害。沈先生,如今最重要的是尽快查出劫走陈十六的人到底是谁,被劫到何地,咱们也好救他。”
“这是陈十六的事,他自己会解决。”沈爻淡淡回道。
“什么意思?”
万筠灵一愣,不解的问道:“你不打算管他了?”
“他只是我身边一个下人。”
“沈爻。”
万筠灵不敢相信的望着沈爻,如何也没想到这话竟从沈爻口中说出,一直以来万筠灵认为沈爻虽待人冷漠、言语带刺,但并非无情之人,陈十六为救他不顾生死,亦可说明这点,可现在陈十六有难,他竟不管,万筠灵颇为恼火,义愤填膺的问道:“你真不想救他?”
沈爻悠闲的端着茶壶往杯中倒茶,淡淡说道:“圣上御赐提名已至,上爻堂即将开张,他只是个下人,两者在我心中孰轻孰重,万捕头难道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