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萍是腊月二十八被罗家人送回来的,送来时整个人披头散发,双目无神,木着一张脸。
她家一家子人都等着她被抬做二房,做罗家的亲家呢,怎么甘心她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人送回来?
王氏逼问了一番,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来,就让丈夫李柏带人去镇上要个说法。
李柏本觉得没脸去,当初让女儿去做妾,已经让他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了,可想想小儿子李海都二十五了,还娶不上亲,才不得已豁出去脸皮。眼下看看这一屋子的人,三四个娃娃嗷嗷待哺,小儿媳妇的肚子也鼓起来了,家里日子越来越难,人却越来越多,他咬咬牙,出门去找他兄弟。
这会儿琴婶子一家才从村民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她想起当初夏知荷让自己去提醒王氏,结果反而被王氏奚落了一阵的事,感慨万千,叹道:“自作孽,不可活!”
李靖学院已经休假了,他和三好两人昨日都回了村子,眼下李靖仍在屋内读书,三好在院子中跟她婆婆一起挑豆子。
李柏和王氏上了门,开口就要李松陪他一起去镇上。
琴婶子听他这话,实在忍不住,道:“当初你们把月萍送去的时候,我当家的曾上大伯你家里去,想要和你一起去把月萍接回来,大伯当初借口不在家躲了,眼下还走这一趟干什么?人活着回来不就好了?”
王氏恨声道:“什么叫人活着回来就好了?我们月萍可是给罗大户生了儿子的,当初说好了生儿子就将她抬成二房,眼下什么也不说就将她送回来,当我李家没人吗?他二叔,你可得给你侄女做主啊!”
琴婶子哼了一声,道:“当初你们把女儿送去做妾的时候,我当家的就想着给她做主了,只是你们不稀罕而已!”
“你——”王氏叉了腰就要骂,可一想自己是上门来求人的,只得强行忍下这口气,拿起袖子抹了抹眼角,嚎道“他二叔,你去看看你侄女吧,罗家把人糟蹋成什么样了!眼下连她二叔都不管她了,这是要让她去死啊!我苦命的女儿啊!”
琴婶子听了,心头起火,又不是自己家把她女儿往火坑里推的,现在在她院子里这么哭,给人听见还以为她家欺负人了!
她撸起袖子,正打算把这两个臭不要脸的赶出去,一直默不作声抽着旱烟的李松站起来,道:“走吧,我和大哥走一趟。”
王氏立刻停了嚎叫,看她眼角,哪有一滴眼泪。
琴婶子道:“当家的——”
李松摆摆手,“你在家等着,我出去一趟就回了。”
三好见状,轻轻托着琴婶子的手,道:“娘,爹既然这么说了,就让他去吧,爹的性子您还不知道么?不给他走一趟,怕不能安心呢。”
琴婶子也知道这理,只叹口气摇摇头,道:“那你早去早回,家里等你吃饭。”
王氏却又往屋里探了探头,试探道:“大郎和二郎都不在家吗?”
她这两个侄子,一个是秀才,有身份,一个是铁匠,有本事,若能让他们两个也一起去,那这一趟胜算又多了不少。
琴婶子瞪了她一眼,道:“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就别让小辈们跟着去丢人了!”
王氏吃了一鼻子灰,讪讪道:“弟妹怎么说这样的话,等月萍成了罗家二房,咱们一家子都跟着沾光呢。”
这种人,到这时候竟还做着美梦,琴婶子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想再与她说话,拉着三好一起进了屋里。
见人都走了,王氏呸了一声,才离开。
这一行人,李柏和他四个儿子,还有李松以及族里其他人,共十来个,浩浩荡荡去了镇上。
罗大户家早有准备,门口处守着好几个官差。
平头百姓最怕见官,这十几个人一见那官差,气势就弱了,委委缩缩不敢开口,最后李松道明了来意。
官差不曾开口,罗大户家的家人道:“我们夫人说了,知道你们定会上门要个说法,所以让我等在这里,让你们弄个明白。那萍姨娘之所以会被赶回去,都因为她在府中不安分,偷了人,那人你们也熟,就是我们家里的护卫,你们村的李川,现在他也被夫人辞退了。”
李松一听是这个原因,再也没脸说什么,站到一旁去。
李柏仍不甘心,期期艾艾道:“我那女儿乖着呢,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是不是府上弄错了?”
那家人斜了他一眼,鼻孔看人,道:“家里那么多下人都看见了,那么多双眼睛,总不至于大伙都看错了吧。”
李柏又道:“那我那小外孙,当初不是说生了儿子就抬二房吗?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