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心领神会。
也是时候给古德曼这老鱼人来点强度了。
……
地点是2号码头旁边海岬上的码头公寓,这里马丁曾经短住过一段时间,案发地点就在距他曾经租房的不远处。
一间狭窄简陋的房间里,五个年龄不一的男性身上搭了毯子,并排躺在地上。
他们年纪最小的十九岁,年纪最大的四十岁,都是或平躺或蜷曲,保持着各自舒服的睡姿。
虽然窗户已经全部被关上,但漏风的木板墙和窗缝还是有风不断钻进来。冬日寒风凛冽,站在屋里的警察都忍不住搓着手,躺在地上的人仅有单薄破烂的衣服,却仿佛感觉不到冷,他们身体发白发青,脸上却带着满足笑容。
负责现场的警探是一个马丁认识的人。
“他们都住在这个公寓里。我们将这五个工人都集中在一起,方便看管,也不敢将他们搬走,怕破坏了可能在屋里的证据。”
维恩·贝克警探挺着肚子,双手插在大衣衣兜里,脸上那一圈浓密胡须就像是狮子的鬃毛。
“总体而言,基本确定两个死者萨弗洛沙、阿尔斯通都是陷入这种近乎于被诅咒的状态,所以才脱水而死。”
他看向马丁:“这倒是和不久前两个拿金币的水手案有些像。”
“只是那瑞尼和希尔姆是死于噩梦恐惧,这七个人,像酗酒成瘾一样,沉浸在某种美梦里。”
大胡子警探脸色严肃:“我们用过了所有常规的侦查手段,查到一条或许有用的情报。”
他的目光在地上的受害者身上扫过,眼神沉重。
“这几个人,都是同一个班组的码头搬运工人,他们在一周前曾被人看见在用土豆和鱼骨头喂一条白色小猎犬。”
“不愿透露姓名的证人指认,那条狗就是古德曼·尼普顿所养的宠物犬艾铎。”
迪莉娅仔细观察着地上的五个人,脱下手套放入衣兜:“这里我来处理。”
“马丁是你留下来帮我,还是去找外面的线索?”
“我去外面看看。”
马丁看向维恩警探:“请带我去尸体旁边。”
大胡子警探开车,两人一路回到了市警察局的大楼里。
维恩找出尸体后很自觉地出去关上了门,担当起停尸间的临时门卫。
马丁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拿出「回响之匣」。
死亡回响浮现。
……
好一阵后,马丁才慢慢睁开眼。
通过这两个死去工人弥留之际的场面,他已经明了一切。
这些工人每天在码头上搬运货物,有时候还要拉船和推车,不能有一刻停歇,否则就要被工头儿咒骂,遭到扣薪。
从早到晚的高强度劳动,让他们每天什么也不想,回去就睡觉,喝酒和找女人就是最美妙的时刻。
苦日子只有在美酒和女人肚皮上,才会不那么难熬。
麻木的生活一天天继续着,工人们的绝望也像是结石一样长在了他们五脏六腑里。
他们虽然没读过书,不懂为什么会沦落到码头,但他们也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只能这样,把浑身的力气换成一点点的金镑。
运气好的话他们能找一个好女人成家,生下一个或几个孩子,孩子长大了,男孩去工厂做工,女孩去餐厅当服务生。
等年纪大了,他们身体会开始浑身疼痛,赚得那一点点金镑还不够进医院治病。
每个码头工人都是这样的一辈子。
没别的法子。
魔犬艾铎送给他们美梦,这些虚幻的气泡钻进他们脑子里,梦魔在封闭的黑暗里勾勒出一个让他们难以拒绝的新世界。
他们在梦里勇敢强大,有忠诚可靠的仆人和战士,能帮他们做到任何的事。
人们不用再背负搬运那些数之不尽的箱子和木桶,不会有人再挥动鞭子和咒骂,没有人扣工钱,不用再喝兑了水的烈酒,陪伴他们的都是忠贞而善良的好女人。
他们是英雄和领袖,击溃邪恶,维持正义,给所有人体面和尊严。
如果有人病了,他们挥挥手就能治好。
没有无尽压迫和繁重工作,他们赠送给每一个穷人城堡和美酒。
他们知道这美得如此不真实,但他们不能也不愿意醒来。
外头的世界太苦了。
真的。
太他妈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