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同志们,我们很久没有学习了,因为我们的书记出了作风问题……”他目光迂回扫视在会场里,最后落在王秋莲身上。王秋莲头低。更低。
少停顿。佐国强继续说:
“我们不能因为一匹害群之马就停顿不前。今天接到总站党委的任命,委任我兼书记要职。大家都知道,书记主抓的是思想工作,所以,今后的学习由我主抓。”
又说:“好了,闲话少叙,今天我们学习‘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这篇。”
一口茶水咽下。佐国强念道:
“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是自己头脑里固有的吗?不是。人的正确思想……”
“咚、咚、咚……”严肃的会场被一阵敲门声惊扰。大家不由自主一个个目光交集木门。灯泡一闪就在这个时刻停了电。顿时,会场上骚动起来。低沉的怯怯声又响起。
“是停电还是保险丝怀了?”黑暗中佐国强压过众嘈杂声询问。门里带着红袖套的保卫干事忙走向主席桌低头找手电。
木门“吱!”地一声传来擦着地面的划响。黑暗中汪文清站在门口。汪文清:
“妈,你们开会吗?文洁在家忽然发高烧了。”
“碰!”佐国强一卷书砸在办公桌上——这还了得?佐国强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佐国强猛然站立起身子大喝一声:
“谁,是谁口吐狂言?!”
王秋莲听声音听名字便知是汪文清到来。嘈杂中她忙起身奔向木门一把将汪文清猛推了出门。汪文清似乎很好奇会场却高仰头脑不迈脚步。王秋莲着急。只得以弱小的身体顶撞驱赶。汪文清手握门栏还是木讷好奇。王秋莲急中生智一脚踏在她的脚尖。汪文清“哎呦……!”一声松开手臂捂住脚尖。汪文清:
“你干嘛?不让……‘看’……”她的“看”字还含在唇里,一缕火光点亮。不知谁划亮了一根火柴,扑扑跳跃的亮光交映在汪文清稚嫩的脸蛋儿上。王秋莲一脸死灰连推带搡出门。
借着火柴光亮,保卫干事在抽屉里找到了手电筒。照亮。
吕玉仙直径来到护士办公室询问院长住址。一问三不知。再询问大夫。摇头。吕竹仙哭诉,只说出生不好除了鄙视还是鄙视,哪还能透露住址?
这一夜,吕玉仙躺在走廊的长条靠椅上。病床狭窄。吕竹仙带领段堋非居住。但是,吕竹仙心事重无眠,又出门叫唤吕玉仙进入病房。段堋非安置脚头,姐妹二人坐靠床头半睡半醒。
寒冷。手术室里,哀嚎不断。
第二天一大早。段一金不再哀嚎。吕玉仙安慰说可能喊了一夜喊累得睡过去了。
段一金是“睡”了过去。尚若“睡”能阻止疼痛,段一金很愿意。吕竹仙却不愿意。吕竹仙撕心裂肺嘶喊断肠……
吕玉仙怀抱段堋非。吕竹仙哀恸哭泣。段堋非鼻涕交织拼命挣扎想要扑去母亲怀抱。
吕玉仙考虑再三决定不通知吕国珍。吕开璐部队纪律严。吕梅仙夫妻带领孟建国第二天赶到医院。
当晚,吕玉仙带领大家开始分配安置住宿。吕水仙家首先。一行人前后进入客厅。吕水仙端坐不起。开门见山。吕玉仙:
“大表姐,今天晚上分配俩人到你家落脚?”
吕水仙声音细弱而悠长。吕水仙:
“么呦呦,这么些人睡哪里?睡不下、睡不下……么呦呦,么……!”
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吕玉仙不等吕水仙哼唧完转身出门。吕梅仙尴尬挤出笑容出门。下得楼梯脚落地面。吕玉仙开始抱怨这么些年来每每种植蔬菜都请驾驶员捎带至春城。却不曾喂养了白眼狼。这趟都没忘记携带一捆上来。
吕梅一听心底满不是滋味儿。吕梅仙:
“捎带春城是这副脸色,我这亲二姐又怎么样?你以为春城的月亮就要比良县的圆,想巴结人家却巴结不上。”
无限懊恼。吕玉仙:“你可是吃了的还少?不然,贾中华怎么会被开除党籍?”
孟浩然忽然一阵干咳不停。吕梅仙停下脚步替他扶胸口。吕梅仙:
“你看看,又将你姐夫气得咳喘起来了。可是那里刚‘走’了一个,这里不弄出点事来你不罢休?”
吕玉仙刚迈出脚步却又收住。她将牵在手里的孟建国甩脱推搡过去。吕玉仙反唇相讥:
“快些回去,我的背脊可背不了你这么大的罪责。若没岔事的话便罢,若有个风吹脑热咳嗽喘息呼吸放屁的,只怕你家里的十几口还不得等着要交代给我了?”孟建国有些不知所以然,扬起懵懂稚嫩的脸蛋看看吕梅仙又转向吕玉仙。
吕梅仙的脸犹如到了七月半的祭拜。吕梅仙:
“带信让我们来的是你,让我们回去的也是你。你可是随意超控一切的神?”
吕玉仙黑了眼睛。吕玉仙:
“我倒不是随意超控一切的神,我也没有这个本事。带信是吕竹仙让通知的。”话说到这里,吕玉仙忽然想到眼前住宿困境。又说:
“四妹家里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你说你是上来帮忙的还是上来耍省城的?还拖家带口。二姐夫身体不舒服,竹仙这里需要帮助,你到底是来帮助竹仙家还是来照顾二姐夫?”
吕梅仙忙说,不背孟建国交给谁带?她奶奶能够将一天两顿饭煮出来让那几个狼虎吞下就不错了。你不是不知道,人家原来是旧社会的妾,一天高跷小脚只知道挑花绣朵的呢!
吕玉仙说,像上次大姐的丧事在农村办理,就算是你带领多少兵马过去,大不了就是厚脸皮分散到村里各家各户去过夜。可现在是省城,这大晚上的还在这大街上喝西北风。
吕梅仙分辨道:
“你带信也没让驾驶员说明段一金过世一事,否则,我也不会让浩然一块来。”
又说:“我原本想段一金住省城医院,顺便也可让大夫看看你二姐夫的哮喘。”
吕玉仙一听便立即炸开了锅。她大声质问她,可是只要能含混医疗费生的地方,你都想占点“便宜”?吕竹仙夫妻现在可不是曾经的工人了,没有免费的医疗便宜可占。
吕梅仙黑沉着眼睛。她要她不必将话说得如此难听。人家的姐妹不都是这样的,相互帮助,这才像一家人。
吕玉仙鄙视回绝,是要“相互帮助”。可正是你所谓的“相互帮助”,为给你开出免费的感冒药,害得我没病的却被无辜地替你挨打了一针?
原本正对峙着的。吕梅仙再次听闻此事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黑脸厉眼。吕玉仙:
“你还好意思笑得出来?!”
稍有收敛。吕梅仙挺直胸膛说怎么不好意思?分明是怪你自己笨,医生说让你打针你就打针了?你不会告诉他,上午去人民医院你刚打了,现在就是想开些药来治疗。
吕玉仙冷瞥。吕玉仙:
“我哪有你鬼!”
孟浩然当然也听过这件事。仿佛这样的段子能治病。孟浩然不再咳嗽喘息。面带笑意左手环抱右拐拇指习惯含在口里。抽出拇指,只说还不料理今晚住宿的事,还在这里打莲花闹。
吕玉仙顶回去一句,做大的都不料理只推给小的。
吕梅仙只说“大的”早挂掉了。
吕玉仙虽不满,但还是得安排住宿。又提出去吕开慧家。吕梅仙即刻反对。她记住了那一次皮鞭。吕竹仙也摇头。吕竹仙叙述,当年不知她怎得知嫁段一金之事,硬是叫唤上来,一通数落,现今他命不济撒手人寰,还不得数落个没完没了?
吕玉仙为难了。吕玉仙总不能先把各自安置到吕开慧家不管他们。其实,吕玉仙多少也有些对吕开慧的抵触。
风。寒。刺骨。肆意。所谓寒风。
路。冷。冻结。无情。所谓冻路。
吕竹仙打出一个寒颤。吕玉仙搂抱段堋非尚可取暖。吕梅仙背负的孟建国已睡去。一行在站立在十字街头没有落脚点。孟浩然说必须尽快想办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