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了仪器,他摘下魔法面具(能过滤气体),脱下厚实的长袍(防液体溅射),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挚友的面前。
“看起来,那名异乡人客卿挺信任你的,你对他也算是信任的。”哈迪尔说道。
初阳点点头,“是啊,我给他的上司,付出了足够诚恳的价格。”
“什么价格?现在你家族可算是穷困没落,掏不出数千枚金币吧?”哈迪尔笑着问道,语气并无恶意,“据我所知,王国境内那些厉害的冒险者或隐世强者,邀请他们出山做客卿的价格,从来没有便宜的。”
“或者换言之,出不起钱的潦倒家族,那些强者一般也没意愿去辅佐。”
哈迪尔微微叹了口气,又讲道:“前段时间我也观察过了。”
“你找来的这名客卿,他的超凡武力水准如何,我不得而知。”
“但是在领地治理,以及造房子的技术方面,我观察下来,阿克塞拉瑞特是很有实力的。”
“请这种强人谋士来辅佐,贵族需要花费的供金或【许诺】,绝不可能便宜的,那些冒险者客卿看中的都是贵族家的资源与供奉。毕竟,他们又不是领主的亲人,凭什么对领主【无私奉献】?”
初阳今年15岁,哈迪尔今年19岁,都是同龄人中的精英,二人比起普通封建王国中的普通自由民、普通农夫、普通教士,眼界自然是不一样的。
哈迪尔微微皱眉,看着尚有稚气的初阳。
父辈的故事归父辈,子辈的故事归子辈。
多年以前,
雾月·费叠列什是领主老爷;
护卫哈莫的小女儿尚在襁褓中;
初阳的哥哥去了西牙里王都,作为王庭骑兵队的扈从战士(只能由贵族子嗣担任),学习骑士武艺。
多年以前,
初阳是小屁孩,哈迪尔是大屁孩。
尽管身份不同、地位不同,
但,凡人那混沌无序的孩童情感,
如同‘流体力学’一样,难以预测、无法控制。
对于某位魔鬼而言,
有一句话,已如同‘ptsd’那般,深深烙印在魔鬼的记忆之中:
“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初中时,小屁孩读过,转头便遗忘。
等踏上社会之后,
或在雨夜独身一人时,
或在春节走访亲眷时,
偶尔,才如同饮下一杯变质的陈酒,猛然回过味来,
有些友情,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死去。
痛哭流涕也没用,
就如同发际线,一旦后移了,便就是秃了,没法补救。
咳,总之呢,初阳才15岁,哈迪尔才19岁,他们暂且是不用担心‘发际线’的问题。
尽管,在外人面前,
哈迪尔得叫初阳一声“老爷”,
初阳最多‘和蔼相待’哈迪尔,以体现领主大人的‘亲民和善’。
但私底下,
过于年轻的两人,仍然无所畏惧。
让该死的地位差异、身份差异、阶级差异,全都***下地狱去!
这就是基于感性的友情,
混沌、疯狂、不讲得失、违逆规矩!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
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初阳......”哈迪尔的表情严肃起来了。
他组织了几秒话语,随后开口道:
“虽然,今天我过来主要是为了,向你汇报一些近日收集到的重要信息,但——”
他看着挚友,严肃发问,
“告诉我,聘任那名异乡人客卿,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一个没落家族的许诺,短期来看,就是空手套白狼,没有可信度。能够让那类强人愿意尽力辅佐,必然得有等价的实际供金,或者好处。”
“【等价交换,是炼金术的基本规则】。这是你曾经跟我讲过的知识。”
初阳沉默了片刻,
然后,少年答复道:
“这么跟你说吧,迪尔。”
“客卿先生,他是个魔鬼。”
哈迪尔愣了愣,问道:“形容词?”
“不是形容词。”初阳摇了摇头,
“我讲的是名词,并非形容词。”
挚友懵了几秒钟。
初阳继续说道:“我通过黑魔法的手段,使用了一张珍贵的魔鬼契约书,向客卿先生的上司——某位异域世界的魔鬼神祗——发出了请求,并成功地得到回应,签订了契约合同。”
“我支付的代价,哈哈,说严重,也确实严重。”
少年领主对挚友笑了笑,毫不在意的样子。
“但在我看来,约等于白嫖,算不上什么代价。”
哈迪尔依旧愣住。
“其实代价很简单。”
初阳缓缓说道:
“那位魔鬼大公,祂说......”
“费叠列什家族,从我这一代算起——”
“——必将【三世而亡】,被领民【推翻统治】、【挫骨扬灰】。”
“这就是我支付的代价。”
“很便宜的价格,不是么?”
初阳看着挚友,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