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的血,染红了长街尽头的青砖。
冬天过去,一切,都结束了。
......
三月,春林初盛,草长莺飞。
谢昀躺在定远侯府隔壁的自己家里,脸色泛着苍白。
他的双手绑着层层厚重的纱布,像两只白色猪蹄,眼睁睁看着苏子霄和顾澜在自己面前吃卤凤爪。
他们,居然在他一个双手残疾的人面前,吃,凤,爪!
禽兽!
至于为什么是凤爪,据说还是顾小侯爷建议苏子霄做的,谢尚书手受伤了,吃啥补啥,以形补形嘛。
“而且,小澜儿你早不来看望我,晚不来看望我,偏偏苏子霄给我带鸡爪时候你就来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谢昀悲愤的控诉。
顾澜啃着软烂喷香的鸡爪,头都不抬的说:
“当然是好心,这鸡爪是香辣味的,受伤的人吃不合适,我帮你销置了而已,谢尚书莫要太感谢我——对了,苏子霄你下次能做无骨鸡爪吗,我给你提供个酸辣柠檬无骨鸡爪的秘方。”
苏子霄:“下次我试试。”
谢昀嘴角抽搐:“我真是谢谢你,顾澜,你当初连驰援京城都卡着点出现的!”
顾澜眨了眨眼,脸颊被鸡爪肉塞的鼓鼓的,一脸真诚:“真的是巧合,谢尚书怎么就不信呢。”
说话间,容珩走了进来。
“今日朝上,容璟的谥号定了。”
湘王随意的在旁边坐下,随意的戴上手套,随意的拿起一只凤爪跟着顾澜一起啃。
那是最后一只,谢昀倒吸一口凉气,心都碎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谥号,定了什么?”顾澜有些好奇的问。
鸡爪入口的瞬间,容珩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顿时加快了啃食的速度,随口道:
“景,孝景帝。”
由义而济曰景;耆意大虑曰景;布义行刚曰景;致志大图曰景;繇义而成曰景;德行可仰曰景;法义而齐曰景;明照旁周曰景。
这是个褒义的谥号,虽然容璟生前最后一段时间的确肆意妄为,杀害了许多谏臣和无辜百姓,但他登基十年来大燕并未有过纷乱兵祸,又有睿王南境大捷,定远侯覆灭羌戎王庭之举,使得雪原臣服,大燕成为当世第一强国,功大于过,最终确定了“景”的谥号。
顾澜回想着原书的剧情,她倒是不记得容璟原本谥号如何。
她看着本该挥斥方遒,成为九五之尊的大燕皇帝,此刻,抱着鸡爪在自己面前认真的啃,忍不住勾起唇。
容璟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薄唇上扬起细微弧度。
比起鸡爪,吃鸡爪的人,看起来更好吃一些。
顾小侯爷的心跳,不争气的快了半拍。
随即,漫长的拉锯战开始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然而,宗室子弟里面,并没有适合新君的人选。
孝景皇帝血脉之中,已经被废为庶人的长子容祁淳勾结叛军,被生擒下昭狱关押;
二皇子容祁俊昏乱纪度,荒诞无能,且双腿残疾,更没有登基的可能。
昔日支持这两个人的朝中臣子,被容珩和容妙嫣一个一个揪出来严惩不贷,直到半年过去,朝野清明,政局稳定。
期间,丞相陆秉心上奏,请湘王容珩登基为帝,然而,容珩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上奏。
此后陆秉心还上书,说昔日孝文皇帝曾希望册封五皇子容珩为燕王,如今可以将湘王恢复身份,改为燕王。
容珩又拒绝了,理由是自己习惯了湘字,并不乐意改。
这一年的七月,夏日灿烂,暖风如织。
前有魏君濯书信一封传至燕都,言明当年平南侯萧家一事,魏国并不知情,也从未得到过萧敬的任何情报;
后有定远侯府,谢昀,秦正笏等官员联名请奏,刑部尚书周兴悉心勘察,最终,十年前的平南侯萧敬勾结魏国一事,被证明为一出冤案。
萧家,是被“莫须有”的罪名污蔑。
真相大白,萧家平反。
十多年过去了,当初涉事污蔑萧家的大臣,多是昔日苏家旧部与容璟手下之臣,在之前苏家倒台时,已经没了大半。
如今萧家沉冤得雪,容珩更是行铁血手段,将凡是涉及此事的幕后黑手,杀得个人头滚滚。
任何人,都要为他们昔日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不管此事已经过去了多久。
只是,再怎么证明萧家无罪,当初的萧家人,也一个都回不来了。
巾帼凋零,须眉寥落,最是伤人。
与萧家有血缘关系的人,只剩下了容珩和念夏。
“祖父,小叔,萧家没有错,小五如今好好的,你们可以安心了。”
念夏第一个走进修葺好的萧家祠堂,将三炷香敬上,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她一身素白衣裙,未戴面具,铅华洗尽的柔美容颜上,两行清泪滑过。
香雾弥漫在念夏的眼前,她仿佛看见了昔日那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和意气风发的少年,对自己露出温和的笑容,然后渐行渐远,消散如云烟。
容珩和顾澜站在念夏身后,等她敬完香,他们也跪了下来。
“萧凝,娘,其实我一直未曾说过,你在我的心里,一直是最好的娘。”
容珩望着那一面面黑色的牌位,眼眶微红,他的眼前浮现出了那个女人的面容。
他曾有许多次认为萧凝是个不负责任,愚昧又没有心计的女人,可是——
他多想萧凝还活着,哪怕让自己再吃十碗,一百碗凉面,或者嗔笑着斥责自己一句,又偷偷吃掉了容珞的糖......
那个女人,已经死去了十年。
顾澜磕完头,将香奉上,低声道:“从此以后,萧家人,可于九泉之下安息。”
她从未见过萧敬,萧冽,或者萧凝,但这世上有些人,哪怕只是活在回忆里,也值得她尊崇,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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