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轻尘看着面前一尊青铜丹鼎,略显狐疑地问道:“这仙翁神鼎果真可以祝祷成丹?”
“左相大人不妨一试。”赵黍站在一旁,嘴角含笑道。
何轻尘瞥了赵黍一眼,当即扣齿三通、并指掐诀,朝着仙翁神鼎祝祷一番:
“三景飞缠,朱黄散烟,气摄虚邪,尸秽沉泯,和魂炼魄,合形大神,令我不死,万寿永全,聪明彻视,长亨利贞。”
祝祷声毕,仙翁神鼎灵光涌现,顿时异香满堂,丹鼎之中烟气回旋,抟结成丹,在鼎内提熘乱转片刻,随即好似鸟雀冲出牢笼般,化作两团光芒飞出丹鼎。
何轻尘抬手一接,就见三枚流光溢彩的丹丸置于掌中,不由得发笑道:“还真就能够无中生有,这种事,古往今来也没听说过。”
“并非真是无中生有,而是凝虚结气、运炼和合。修士炼制外丹饵药,采集金石芝草,经过火候匹配、七还九转,最终烧尽渣滓、凝炼精纯物性,堪比聚气成形。”赵黍解释说:
“我猜这尊神鼎是葛仙翁的证道之宝,他将其留在尘世,便是要将内炼金丹的仙家妙法传于世人。如果只盯着神鼎运炼丹药的妙用,反倒是落于下乘了。”
“有点道理。”何轻尘没有立刻服下丹药,顺手将其收起,转而说道:“只是没想到,武安公主居然会出现在西闾山。”
斩杀石龙君后,赵黍几人启程返回帝下都,他将事情经过告知何轻尘,左相大人对武安公主的举动尤为好奇。
“她不光是冲着我来的,也是在告戒你。”赵黍埋怨说:“西闾山的情况与你先前所言不同,石龙君这么一尊大妖作祟,还搞出古鼎门这么一个门派,你竟然一无所知。要不是我修为法力足以应对,搞不好就要死在西闾山了。”
何轻尘表情认真,当即抬笔记下,同时说:“这次是我疏忽了,看来我安排的人手也不能尽察。武安公主没说错,我所见所谋,终究有限。”
赵黍没想到何轻尘这么恳切地承认错误,也不会另找借口搪塞敷衍。
“你位高权重不假,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赵黍则说:“何况你也算尽力而为了,没必要强求不可为之事。”
何轻尘抬眼望向赵黍,笑道:“这话从别人嘴里说还行,你却没资格说我。”
赵黍一撇嘴:“行,左相大人高瞻远瞩、宏图远略,岂是我这一介山野之人可比?”
何轻尘摇头轻笑,然后说:“其实我早就知道,有熊宗室之中,一直有人暗中请求武安公主,希望她出面将我废黜,还政于皇帝陛下。
但是武安公主没有应承,她此次出手,一来是看穿你的身份,担心另生变数,二来也是借你之口,委婉劝我早日退位,如此可保全性命。”
赵黍扫视周围一圈,问道:“那个朱三娘,莫非是武安公主派来监视你的?”
“或许是吧,但我不太在意。”何轻尘自嘲道:“我这点本事,武安公主如果有心动手,早就把我砍成十七八截了。相反,三娘是公主派来保护我的,免得有些湖涂之人为了一己妄念而坏了大局。”
“可之前还是有人试图行刺。”赵黍说。
“如你我之辈,招人嫉恨自是难免。”何轻尘望向仙翁神鼎,轻叹道:“葛仙翁留神鼎于尘世,点化世人,武安公主这是在告诉我,不必凡事躬亲。”
赵黍见识过何轻尘处理政务,几乎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过去一年诸多新政推行,哪一项不是繁琐多端?换做是凡夫俗子,只怕会熬得五劳七伤。
何轻尘见赵黍沉默不语,笑问道:“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劝你急流勇退?开什么玩笑!”赵黍并无笑意:“武安公主修炼有成,她站在红尘之外自然有周旋余地,但你是没法退的,若生谋生思退之心,反倒是对有熊国有害。”
“你这么说,只怕要惹武安公主不悦了。”何轻尘叹道。
“之前在西闾山,她差点就要出剑砍我了。”赵黍摊手说:“你们有熊国底子也太厚了吧,我以前听说过西河剑阁,却没想到镇国武安公主修为如此高深。还以为皇亲国戚修仙,都是闹着玩的。”
何轻尘言道:“镇国武安之名,绝非空谈,只是西河剑阁不似上景宗那样家大业大罢了。但公主的提醒也有道理,我确实应该安排身后之事了。”
如此从容面对生死,赵黍确实钦佩,但何轻尘没有继续深谈,而是话锋一转,问道:“你认识赤云都的人么?”
“为何这么说?”赵黍不解。
何轻尘取出一封书信:“我正在思考如何对付华胥国,赤云都目前占有华胥国半壁江山,总归是要跟他们打交道的。”
赵黍神色微妙难测:“这件事你来问我,不怕我有所偏袒?赤云都在华胥国可是乱党匪寇,左相大人应该对他们深恶痛绝吧?”
“我确实不喜欢赤云都,当年他们在有熊国地界上,拐走了上百万人,东南几个郡都挖空了,直至今日户籍人丁都没恢复过来。”何轻尘的态度直截了当:
“但是我不喜欢,不代表我会全然不顾现况。当年赤云都投靠华胥国,结果却惨遭屠戮,我不会这么做,但是需要一个足可让双方信赖之人牵线搭桥。”
“你先等等。”赵黍打断道:“你说你不会对赤云都下手,有何凭据?别忘了,旭日神教可是被你彻底剿灭的。左相大人对于裹挟百姓的乱党,一贯果决狠辣,我凭什么相信你会放过赤云都?”
“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何轻尘说:“旭日神教除了是部分妄人意图复辟前朝,更多则是针对我和上景宗。而赤云都纵然也有鼓噪百姓、裹挟流民之举,但好歹是为求安身立命,这一点我还是能看懂的。”
“没想到左相大人对赤云都如此看重。”赵黍的语气分不清是赞许还是揶揄。
“师尊跟我说过,当年地肺山上,赤云三老也出现了。”何轻尘轻敲桌桉:“他们举动非是为复仇而至,事后也安然离去,我该说是梁韬早已安排退路,还是赤云三老深明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