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请坐。”
来到一处布置典雅、兰香馥郁的静室之中,三人各自落座,其余侍从下人离开后,逍遥洞主率先言道:
“在下有一事不解。道友既然是东海出身,若要求取灵药,似乎不必来坟羊鬼市。当今东海各派在华胥国备受青睐,若想要什么天材地宝,朝廷理应供奉,而非是来寻在下一介山野闲人。”
“逍遥洞主此言过谦了。”赵黄冠笑道:“东海各家水府宗门,本就并非齐心,如幻波宫、扶桑岛等,人多势众,过去在东海之中,恃强凌弱的事也没少干。
东胜都剧变后,他们自恃讨伐崇玄馆劳苦功高,霸占了诸多好处。尤其是幻波宫,仗着与当朝太后的关系,对东海各派同道多有欺压,令人心寒。”
听到这话的逍遥洞主暗生喜悦,这个情况与他派人打听到的可谓是一致无差。如此说来,这位黄冠子便是因为受幻波宫打压,想要获取天材地宝,都只能自行另寻门路。
“道友修为精湛,却不受重用,不免令人感到惋惜。”逍遥洞主轻轻一叹:“其实我等最初也怀有报效国家之心,可惜世道昏昧,又多有小人奸佞蒙蔽,使得我等不得已流落江湖,在此等污秽沟渠潜身缩首,让道友见笑了。”
赵黄冠微微颔首,要不是亲眼见过这位逍遥洞主进犯云岩峰,旁人听得这话,只怕真会被他蒙骗。
“眼下正好有一桩大事,若得道友襄助,事成之后,不仅月华玉露双手奉上,逍遥洞也将尊道友为客卿。道友日后要是有用得上逍遥洞的地方,尽管开口。”逍遥洞主颇为热情。
赵黄冠稍作沉吟,装出一副高深难测的模样:“大事?不知是什么大事?”
“想必道友已经知晓,目前坟羊鬼市是由在下与盐池神女、清河府君共同主持。”逍遥洞主说话时,盐池神女也给黄冠子投来媚眼。
“清河府君乃是一位水族大妖,主治清河八百里水道,麾下妖子妖孙甚多。”逍遥洞主说:“然而日前,清河府君的子孙害死了一位玉霄宗门人,仇怨难解,双方因此几番斗法。”
赵黄冠暗自计较,能够主治八百里水道的妖物已非凡俗,他早年跟着衡壁公,对神道一途也有所了解。
不论是山神河神,其根基所在、法力所来,一是地祇之位对应的山川地脉,二是苍生大众的香火信愿。
而所谓主治一说,便是指一方地祇掌握山川地脉勘合符契,能够凭此在方圆地界往来自如,不受险阻之碍。山川气数深广如何,也决定了一方地祇成就高低。
除此以外,一方地祇还掌管当地幽冥之事,让亡者魂灵得以安息之余,地祇还会超拔英灵不泯者为坛下将吏,协理鬼神幽冥事,宛如人间诸侯,威权甚重。
如果这位清河府君真的有主治八百里清河水道的权柄,那此人便绝不能轻视,更不是赵黄冠能够应付的。
“逍遥洞主是希望鄙人前去协助清河府君?”赵黄冠试探着问。
“非也。”逍遥洞主露出一丝狡猾笑容:“就像道友在华胥国受幻波宫等众欺压,清河府君过去一直打算独吞坟羊鬼市,他麾下妖兵甚众,我等也是勉强应对。
但眼下清河府君与强敌纠缠,坟羊鬼市很可能受到牵连,而他几次发信求援,我们没有立刻应承,待得事态稍缓,清河府君可能还会追究我等坐视不理之责。
到那个时候,在下恐怕难以自保,月华凝露盘将落入他人手中,道友想要讨取月华玉露也不可得了。”
赵黄冠沉默良久,他如今算是见识到坟羊鬼市这三方头领的相互算计了。盐池神女不希望外来修士与逍遥洞主结交,逍遥洞主打算请“黄冠子”一同对付清河府君,清河府君估计也在应付另外两位的阴谋诡计。
可反过来想,自己这么一个外人,他们恐怕也在暗中谋划如何对付,搞不好就是让赵黄冠去冲锋陷阵,跟清河府君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好从中渔利。
“逍遥洞主着实高看鄙人了。”赵黄冠继续试探道:“清河府君既然主治八百里水道,其人法力定然高深。真到了斗法之际,鄙人只怕不是清河府君的一合之敌啊。”
逍遥洞主言道:“在下当然不会让道友贸然赴险,不过道友既然出身东海,是否能延请几位同道高人?”
赵黄冠细细思量,如果自己只是孤身一人,东海修士这个身份确实略显单薄,不足取信对方。可是自己要真的从别处拉来人手,逍遥洞主真的有把握能对付自己一伙人?
赵黄冠自认修为法力不如逍遥洞主与盐池神女,可是他们手下却没有多少厉害人物。说到底,除了领头之人尚属可观,其余仍然是乌合之众。
尽管当今世道昏浊,妖邪肆虐、鬼怪横行,但强大之辈终究少数。
而且等师尊来到,不管是逍遥洞主还是盐池神女,都只有伏诛纳命这一个结果。
“师尊让我来查探,无非是能够做足准备,以求诛邪务尽、不留后患。”赵黄冠心中暗道:“如果有办法,让逍遥洞主调集自己麾下人马,岂不是能让师尊一网打尽?”
“鄙人会尽力一试。”赵黄冠说:“然而要号召同道友人前来襄助,逍遥洞主应该明白,这也并非全无代价。月华玉露只是鄙人所需,并不代表其他人。”
“明白。”逍遥洞主一笑:“待得清河府君败亡,其水府奇珍便任由我等取用,届时必定让黄冠道友先行挑选。哦,既然道友出身东海,说不定那清河水府也能奉送给道友。”
“逍遥洞主胸怀广大,鄙人十分钦佩。”赵黄冠越听心中疑窦越多,只是装作动心,满口答应下来。
“如今清河府君应该还能坚持两三个月。”逍遥洞主问:“不知道友能否在此之前召集同门友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