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肉身沉滞,少不得要解化形骸、蜕去尘壳,而这还是次要。凡人神魂涣散蒙昧,不经修持,贸然受点化升入洞天,恐怕立刻就要魂飞魄散。”
赵黍大致明白了:“看来也只有得到仙家传承的弟子后人,才适合受点化而飞升洞天。”
“这是自然,难不成什么狐狸老鼠都能跟着飞升么?”
“不说飞升的事。”赵黍把话题扯回来:“雷霆箭煞算是我眼下杀伐威力最强的术法了,但还要靠坛场加持才能完整施展。现在这一手不足以对付九黎国巫祝,你可有什么克制之法?”
“那人受你一击而退,可见他仍有忌惮,你率大军前来,又何必寻什么克制之法?让麾下修士一拥而上、合力围攻,他照样死无葬身之地。”灵箫话中似有不满。
赵黍也听出来了,只好说:“如果能让将士少些伤亡,自然是最好。那位巫祝想来也是敌军中的重要人物,如果能够将他诛杀,敌军士气不战而溃,后续事情就好办多了。”
“此事对敌军也是一样,如果能够将你当众斩杀,你带来的几千兵马照样一触即溃。”灵箫说:“你将自己置于不可或缺的境地,注定只许胜、不许败。”
赵黍一时无语,却也不好反驳灵箫这番话。他其实不觉得自己不可或缺,只是希望尽己所能把事情做好。旁人的恭维与赞赏,反倒让赵黍回想起各种无能为力之处。
但灵箫还是给出了办法:“巫祝仰赖神明降赐,神明汲取众生信力,克制不易,却能以相似之理分庭抗礼。”
“相似之理?莫非是召请饱受香火信力的鬼神?可是苍水河畔一战,这些家伙都被梁韬杀了个七七八八。”赵黍摇头:“而且这些淫祀鬼神,哪里能跟盘踞南土山川长久岁月的神祇相提并论?”
“所谓信力,无非世人之愿、专注之念。”灵箫说:“如果你能够汇集众生心念,化作术法之功,要诛杀奉神巫祝,不难。”
“众生心念?”赵黍抬眼丹涂县城的方向,不由得苦恼起来:“这种东西极难把握,我又不是主治一方的地祇山神,怎么汇集众生心念啊?”
灵箫说:“众生心念庞杂多端,确实不好把握,但剑走偏锋、偏执一端,还是能够做到的。别处情形不好说,战场之上,战意、杀意、凶煞之气,自然少不了。”
赵黍当即明白过来:“你是说,把军中将士视如箓坛吏兵,让他们的战意士气汇聚起来?此法、此法倒未尝不能一试!”
灵箫沉默片刻,言道:“我并未说明,你自己就想到了。莫非天夏朝赞礼官也有这种科仪法事?”
“这倒是没有,但我在一本《未竟杂录》中看到过类似说法,尝试采摄战场煞气,结成一尊神将,诸般战阵武艺无不精通,专用于战场破军斩将。”赵黍说:“但此法过于繁复深奥,前人并未完成。但我不用全部效彷,只要采摄凶煞之气,哪怕将其化为刀斧剑戟之形即可!”
赵黍忽然来了兴致,立刻就要尝试,他发现灵箫久久不回应,略微担心地问道:“怎么?我这个办法不妥当?”
“若说不妥,那便是行法之时凶险难测。”灵箫说:“神祇享受信力滋养,若是不分是非善恶全盘接收,尚且会动摇灵明根本,使其性情偏颇失措,渐受染化而成为妄兴祸福的邪神。而你并非神祇,强摄凶煞之气,还是在战场之上,稍有不慎,后果难料。”
“我……尽量小心一些吧。”赵黍言道:“如果有别的办法,我自然不会刻意冒险。”
……
“魈公?这……”
费左圣见舍罗魈飞落地面,脸色十分难看,他不敢胡言乱语,唯恐触怒这位剽悍人物。
“应该是华胥国的贞明侯赵黍亲自领兵来了。”舍罗魈见妙娑罗、蒙渠等人也相继赶到,板着脸说:“方才我与他交手,察觉对方在极远处也能施术来攻,很不好应付。”
“听说这位贞明侯精通科仪法事,与十巫大人的祭礼有几分相近之处。”乌藤寨大巫瞥了妙娑罗一眼:“连百花谷蛊娘子都没发现对方进军来到,可见敌军起码在十里开外。”
妙娑罗笑靥如花:“没办法,谁叫我本事低微呢?”
“但要登坛行法,也是有很多讲究的。”乌藤寨大巫冷笑道:“法坛不能轻动,否则法事出错,行法之人也会遭殃。”
听到这话的蒙渠立刻问道:“他如今在何处?我们直接带兵杀过去,掀了他的法坛!”
“且不说法坛周围肯定布置重兵,现在的情况,是人家盯上了我们!”乌藤寨大巫说:“如果贸然冲出城,对方一道雷霆就能把你噼死。”
“这可未必。”妙娑罗在一旁笑道:“我们这位白獠部魈公,硬抗了一道天雷依旧毫发无损,自然是不怕那位贞明侯的。”
舍罗魈并未被这话蛊惑,他脸上没有表现,实则仍暗暗震惊于赵黍方才降下的雷霆,若非自己有神力护佑,方才就要被打落尘埃了。
“血藤遮天阵几时才能布好?”舍罗魈望向乌藤寨大巫。
对方瞪了蒙渠一眼:“哪有这么快?没有胎儿生机血气,遮天藤难以萌芽。”
“将城中所有孕妇全部抓来……还有婴儿,血祭藤王!”舍罗魈对费左圣下令道。
“魈公。”费左圣有些难以接受:“我们好不容易夺占丹涂县,眼下根基尚且不稳,贸然捉拿孕妇,恐怕……恐怕引起人心变乱,不利于长久作战。”
“这是为了九黎国大业的小小牺牲,何足道哉?”舍罗魈不满道:“此事你尽快去做,敌军已经朝丹涂县逼近了。倘若此战有失,我第一个拿你开刀!”
说完这话,舍罗魈与一众巫祝蛊师相继离开,留下费左圣神情呆滞地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