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黍虽然经历过星落郡剿匪,但是对于真正带兵治军,所知远谈不上丰富。他哪怕顶着长史之位,参赞兵事、协理军务,可真正能做的,无非是尽量以身作则、约束兵士,不使其冒犯百姓。
若有闲暇,则是召集军中校尉曹左,为他们讲述各类术法运用和应对之策,要他们回去之后传授众兵士。
不时还要绘制各种妖鬼精怪的形貌图象,在军营各处张贴出来,让兵士们辨认了解,也好在心里做些铺垫,以免他们真的遇上妖鬼精怪便惊慌失措。
赵黍在蒹葭关可是大忙人,此地设有金鼎司分院,哪怕具体祭造符兵法物、炼制丹药法水的事情不用他亲力亲为,但郑思远尚不足以挑起大梁,有什么难题还是要赵黍出面解决。
“以后就按照这个法子咒水。”赵黍拿起一根柳枝,轻点法水,然后洒落在旁边几名躺在担架上的兵士,他们四肢的紫黑浮肿迅速消退,呻吟声也渐渐止息。
这些兵士感觉身体不再疼痛,纷纷跪在赵黍面前磕头拜谢。
赵黍摆手道:“好了,下去领一碗祛恶益气汤,喝完再走。”
有云珠馆修士问道:“贞明侯,他们这四肢刺痛不像是寻常疫病。莫非是山林瘴毒?”
赵黍摇摇头:“不止是瘴毒,应该是飞尸恶气。我探听过了,这批兵士刚从关外回来,曾偶遇行尸,虽然将其杀灭,却被尸气熏染耳目。”
“飞尸恶气?还有行尸,难不成是积尸教?”
“很有可能。”赵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当年积尸教在昆仑中土广收门徒、聚敛尸骸,一度成为祸世之宗。后来被有熊国四仙公联袂杀败,自教主以下,大半长老形神俱灭。
他们所驱尸骸遍布荒野,凝成飞尸恶气经久不散、难以祛除,四仙公只得设下禁制将其封印一地,以免外泄。”
“这么看来,积尸教的余孽跑到九黎国去了?”
赵黍皱眉道:“料是如此,有熊国自诩承继天夏法统,容不得这种左道邪修,我们华胥国更是尊奉玄门仙道,积尸教只好跑去九黎国。那里藏污纳垢,凡人与妖邪杂处,部族巫祝甚至保留人牲血祭的陋习,积尸教说不定还恢复了几分元气。”
思量片刻,赵黍奋笔疾书,然后对面前几名修士说:“稍后免不得要对付成群行尸,要多准备一些熏香,这是专辟尸毒恶气的香方,你们去府库支取一部分,我今天晚上就带你们调制香药,届时分装小袋,送往军中各营。云珠馆的几位,辟毒瘴恶气的药散还要继续炼制,我已经吩咐各营来取了。”
众修士拱手应声,相继退下。
如今赵黍俨然是蒹葭关众修士的领袖人物,经历过瀛洲会和青岩郡诸事,已经没有几个人会质疑赵黍,即便不是对他言听计从,也不敢当众驳斥。
“赵长史!出水了、出水了!”就见张延寿从远处着急忙慌跑来喊道。
赵黍还来不及松一口气,赶紧问道:“是井塘泉涌了?在哪里?”
“城外西边一处鱼塘,泥水冲起来,足有两三丈高!”张延寿兴奋地比划着。
“这可不是小动静。”赵黍说:“你骑马带路,我收拾东西,稍后跟着去。”
说完这话,赵黍拿出一枚纸鹤,在张延寿头顶悬停飘飞。对方还有些好奇,赵黍提醒道:“你去就是了,有这纸鹤我自然知晓要去哪里。”
张延寿虽然是丁字营的什长,但赵黍见他根骨不俗,于是动了爱才之心,将他提拔为亲兵,负责往来传递消息,偶尔也会指点他一两句修炼入门的口诀,能领会多少就看他的悟性了。
赵黍对于如何授徒传法,其实所知不多。一个弟子学生该如何详细调教,面对不同资质悟性,要从哪里下手、要在什么时候点破关窍,赵黍也是两眼抓瞎,这方面他自认远远不如老师张端景。
回到金鼎司中安排几件事情,然后开始收拾行法物什,赵黍如今算是真切感受到,没有姜茹在身边帮衬,自己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贞明侯行迹匆匆,可有紧要之事?”
此时鹭忘机抱琴而来,她自从来到蒹葭关,赵黍几乎不曾见到她。
“城外有鱼塘涌泉,我要过去勘察地脉变动。”赵黍背起竹箧,随口拱手应道:“这些日子招待不周,还请道友见谅。”
鹭忘机微微摇头:“倒不如说,我是过于清闲了。贞明侯繁忙如斯,是否需要我出绵薄之力?”
赵黍请鹭忘机来,原本是让她镇守蒹葭关一些要害之所,防备九黎国探子刺客潜入。
“这……”赵黍脑筋一下子转不过来,他揉了揉眉心,随后说:“好吧,多个人便多一分本事,就劳烦道友了。”
说完这话,赵黍身形拔地提纵,鹭忘机也一横瑶琴,随着铮铮琴声飘然而起,衣袂飞扬宛如仙人。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关城之外飞驰。蒹葭关内照样有寻常民居,关城军镇周围也有农田池塘。
飞驰片刻后,远远就看见一处池塘突兀喷出水柱,池塘水满而溢,周围兵士只能赶紧挖开沟渠,将水流引导至更宽的河道去。
“我见过喷泉,但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赵黍按落身形,俯身一探,水温并无异样凉热。掬水浅浅尝了一口,眉头一挑:“居然还是一口甜水泉,这倒是好处。”
赵黍正在准备布置坛场,打算召遣吏兵勘探地脉动静,但一旁鹭忘机忽然言道:“水脉之中有妖物潜藏。”
“妖物?”赵黍一把就将青玄笔握上手,同时命令兵士做好戒备。
等众人尚未准备妥善,鹭忘机便轻抚琴弦,一阵玄妙琴声透入水中地下,好似打穿了肉眼难见的堵塞,鱼塘喷泉势头更勐,一条修长影子随之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