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赵黍曾在兴隆县大举伐庙诛邪,青岩郡一带各路鬼神妖邪恐已将赵黍视为大敌。这些妖邪未必敢跟华胥国官府公然为敌,但如果仅仅报复赵黍这一个人,它们估计不会顾虑太多。
现在赵黍身在石英城中,周围有一众馆廨修士协助,城中还有大量兵马驻扎护卫,妖鬼精怪想要攻入城中,肯定要仔细掂量后果,不敢贸然动作。
“行,我可以作为诱饵。”赵黍盯着梁韬问道:“但我要怎样才能将他们成群结队引出来?若是只来一两头,搞不好我自己就对付了。”
“你身边不就有一头狐妖么?”梁韬笑答。
……
姜茹坐在书桉后,借着烛火光亮,目光专注盯视桉上簿册,时不时批注几句。
一阵夜风吹入屋中,纱帘轻扬,将烛火扑灭。姜茹赶紧用镇纸压住簿册,正要施术点燃蜡烛,却见烛泪垂成行,灯芯已尽。
当姜茹要去翻找蜡烛,抬眼便瞧见赵黍手捧烛台,步伐悄然无声而至。
“赵公子,你怎么来了?”姜茹问。
赵黍放下烛台,轻叹道:“我不是让你别这么叫我么?”
姜茹重新关好门窗,笑着问:“那你要我怎么叫你?”
“跟别人一样就好,赵执事、贞明侯,随你怎么叫。”赵黍抄起一本簿册随意翻阅。
姜茹看出他心不在焉,略带埋怨道:“这批财物簿册我刚归置好,你可别给我弄乱了。”
赵黍一愣,嘴巴微张,只得乖乖将簿册放回原处,然后百无聊赖地抓耳挠腮。
“你怎么了?”姜茹见状问道:“极少见你如此,莫非遇到什么难事了?”
赵黍点点头,语气有些迟疑:“我……打算安排几场法事,趁机将那些遁逃在外的鬼神妖邪引出来,一举诛灭。”
姜茹闻言大感讶异:“这也太冒险了!我听你先前讲述,连诛杀一头鼠妖都如此大费周章,要诛杀青岩郡一众妖邪,又岂是你能够应付的?”
“我知道,但此事不得不做。”赵黍说:“这些妖邪闻风遁逃,而且进退一致,显然早已私下群聚成党,若不趁机诛伐,未来等它们根深叶茂,更不好处理。”
姜茹则带有几分怒意:“够了!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权位名利来做这件事,但你也要考虑一下自己!力不能及的事情,就不要发了疯般一头扎进去!”
赵黍抬头望向姜茹,就见对方紧紧盯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姜茹自知不妥,主动回避。
“放心,我只是诱饵。”赵黍轻笑一声:“我打算趁如今风波未平,妖邪仇怨正盛,主动出面引群邪现身。而真正出手斩妖诛邪之人,是你们崇玄馆梁首座。”
姜茹闻言一惊,即便知晓赵黍与梁韬有私下合谋,可没想到两人居然会布下此局。但姜茹心思机敏,她立刻想到赵黍的父亲。
一个人清楚其父的下场,却偏要重蹈覆辙,究竟会有何感触?
“话虽如此,可要引群邪入彀,也不容易。”姜茹轻摇螓首。
“所以,要有人向妖邪透露消息。”赵黍语气纠结。
姜茹闻言即明:“你是希望我去放出风声?”
赵黍十分勉强地点头:“我听梁国师说,你们姜家当年便是在附近活动,后来投身到崇玄馆,应该有门路联系本地妖邪。”
姜茹掩嘴轻笑:“门路倒是有一些,即便我自称祖上是天狐,姜家也在凡间山野徘回许久。我跟你来南方,本就是协助应对妖邪之事,如今正好是我展露身手的场合。”
“太危险了。”赵黍表情凝重:“你是崇玄馆出身,人尽皆知,那些妖邪不会相信的。”
姜茹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媚态,无需粉黛,脸上妆容便娇艳非常,面容气质也截然不同了。
“这回倒是你小瞧我了。”姜茹原地一转身,原本月白色襦裙变成金纹红底的齐胸衫裙,颈下露出一片雪腻丰沃,整个人艳若桃李、灿若云霞。
这回轮到赵黍回避目光,言道:“幻术罢了,还是不妥。”
“你不相信我?”姜茹见他似在害羞,忍不住调笑说:“你这个前半辈子窝在书斋里的小雏儿,哪里懂我们山野妖物?自以为靠着埋首故纸堆里,就能找出克敌制胜的妙法,实际哪有这么轻易?
妖鬼精怪大多欺软怕硬,就算群聚一伙,也容易因为族类不同、天性之别而相互抵触,难以合力谋事。除非有一个强大头领,或妖王、或鬼帅,靠着强横威势压服各方,否则难以统领一众妖邪。
你要对付这帮妖邪,最好就是趁热打铁,别给它们筹备时机。现在放出消息,它们便是如乌合之众一齐涌来,不足为虑。而我潜伏其中、散布消息也能游刃有余。”
姜茹见赵黍不接话,话中带有责备之意:“我明白了,你打心底里便觉得我是那种软弱无能的小女子,不能委以重任,对不对?”
“我不是这么想,只是……”赵黍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姜茹露出柔和笑容:“也多亏有你,让我明白真正值得依仗的不是别人,而只有自己。”
赵黍抬头望向姜茹,最终下定决心:“好吧,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