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箜篌引】
河东郡,安邑。
本地豪强,典农校尉范先身为东道主端坐主位,其下依次坐着郡丞卫固、功曹张时、掾吏祝奥等本地豪强,而在范先的左手边,却是坐的一个外乡人。
“听闻朝廷嫌河东盐政久未见成效,所以派了人来河东做功曹,这些人据说还都是太学吏治科出来的‘高材’,个个精通治事、盐铁,熟悉朝廷大政。”范先面上有些不悦的说道:“这些朝廷指派的功曹,显然是要来分我等之权,比王府君要难办多了。”
王邑在河东一直充当着老好人等角色,对待地方豪强都是和和气气,他也知道自己孤身一人,不依靠本地豪强的支持是绝对无法开展工作的,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对河东豪强进行了让步与妥协。
比如在盐铁的事情上,河东有大小盐池上千,每年产量惊人,只是碍于地方势力瓜分盐池,利益上盘根错节。即便是有朝廷盐铁官营的明诏,但以王邑为代表的朝廷官方势力依旧难以介入。
在考虑地方实际以及领会了皇帝等人对河东豪强的根除意图后,王邑果断的选择了示弱,采取与豪强合作的方式,将豪强家里产盐的私人直接提拔为盐官,从形式上完成官营,但在实际上盐政依然为豪强所把持。
王邑的隐忍与纵容在范先等人看来无疑是软弱无能的表现,他们愈加肆无忌惮,索性将王邑架空,不仅将手伸向了盐政,更是伸向了屯田,彻底把控了河东郡的各类大政要权。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郡府功曹、掾吏皆为本地豪强担任的基础上的,如今朝廷似乎对王邑推行盐政的力度有所不满,指派了杜畿、杨沛等数名外地士子来河东担任功曹,明显是在给王邑搭建班子。
坐在下首的那名外地人开口说话了,话里带着南阳的口音,语气有些阴险:“我听说黄河曲道折回,有众多水贼,官府难禁……既然这些朝廷调派的功曹让人犯难,何不遣人……嗯?”
“不愧是许君,想的确实周详。”范先丝毫不觉谋杀朝廷官员是何等样的罪过,他笑着赞同道,并打算将起付诸施行:“只是现下黄河水贼几近被弘农、冯翊两地郡守剿除干净,余下的几支也不成气候。不然就由我等自行派部曲伪作水贼,行事时再打上他们的旗帜。”
“水贼贪财,劫杀官员,事发后定然是该郡守、尉的责任,朝廷必然要给出惩治,如此还能方便我等在弘农等郡的布策。”那名姓许的南阳人得意的笑着说道:“就是不知这些人预备何处渡河?想必是走冯翊,从蒲坂过来吧。”
底下一直不说话的卫固忽然想起自己的老朋友杜畿也在这次莅任河东的队伍里,如果真按范先的去办,自己岂不是要担负见死不救、谋杀友人的罪名?
他隐隐觉得有愧,抬眼看见下首的功曹张时也正朝他看过来,眼里流露出一丝纠结与不忍。卫固知道张时也是杜畿在河东的好友之一,而且比他更看重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