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一人正是新上任的并州刺史、襄贲侯刘虞。汉代盛传五行之说,上至朝廷、下至豪族,皆以不同的季节穿不同颜色的衣服,以符合五行相生的概念。此时正是春季,所以刘虞穿了一身青色的纱袍,站在亭外。
他左右稍错开半步站立着的,一位是新任太原太守、琅邪王刘容的弟弟、阳都侯刘邈;另一位则是原护羌校尉、现护匈奴中郎将夏育;晋阳令司马朗以及一路跟随刘虞从幽州而来的故吏尾敦等人则站在后面。
站在他们身前的是朝廷这次诏拜的另外一批并州官员,分别是新任上党太守骆俊、度辽将军段煨、典农中郎将张辽。
夏育曾在段颎手下担任司马,是汉朝在征羌战场上颇有分量的大将,然而他的政治生涯起起落落。熹平六年,孝灵皇帝为人撺掇,未经深远的谋划便贸然对鲜卑开战,导致夏育、臧旻等将被废为庶人。直到七年后,北地羌胡与韩遂等人寇乱陇右,朝廷看重夏育曾经在征羌战场上表现的勇略,这才重新启用为护羌校尉,结果因为不善用计施谋,导致战事失利,再一次被免官。
如今凉州三明的后人族亲中,论地位、权势、名望,就属皇甫嵩为一时翘楚,张奂的两个儿子张昶、张猛深受皇帝青睐,皇甫嵩与其只有交情,却无笼络的余地。而段颎的族人段煨、以及旧部夏育则不一样,一个是有附从叛乱前科的降将、一个是被逐渐边缘化的老将,若无皇甫嵩的提携,恐怕他们现在的处境将极为潦倒。
由于皇甫郦不善军事、皇帝也不给其领兵的机会,所以皇甫嵩一直在利用自己的威望对这些宿将旧人加以提拔,以求借此成为自己在军中势力的延续,保障自己身后能有一份势力留给皇甫郦。这是一个士族自我保全、以及延续昌盛所惯用的方法。
段煨善于为人、军政民事皆通;夏育熟悉胡情、虽不善军谋,但颇有勇名,正是当下最适合的镇守并州的人选。皇帝本来就满意这两个人选,于是正好借此让皇甫嵩主动退位,不至于让对方寒心。
度辽将军段煨本来是护匈奴中郎将,屯驻上党,这次奉诏拜为度辽将军,受命改驻西河郡,故而提前探知刘虞等人前来的讯息,特意在界休等候交接。
“太原的情况,老夫皆已知晓。”刘虞眺望着远方的山谷,看似平静的神色中隐藏了几分兴奋与斗志昂扬:“你们莫要忘了身上背负的职责,也莫要忘了是谁给了你们如今的权位!”
界休本地的豪强尚未来得及赶来迎接,刘虞趁着四下没有外人,朗声说道:“今去并州,一切都得谨遵上命,凡事,皆以我为主,若有偏废——亦由我承担!”
段煨、骆俊二人相视一眼,顿觉此话有些莫名其妙,但并不妨碍他们对名义与实际上的长官表示附和。夏育虽然摸不着头脑,幸而在来之前就受到皇甫嵩的耳提面命,管军不涉政就是了。
唯有张辽与司马朗眼神一亮,在众人一齐发出的答诺声中也最为响亮,底气十足:“我等必不负国家、使君所望!”
随后便是骑兵护卫们的轰然应诺。
刘虞微微颔首,对段煨等人拱手道:“劳驾诸位相随,且就此各赴所在,莫要相送了。”
他用自信且鼓励的眼神一一看了即将前往西河郡的段煨、以及前往上党郡的骆俊、张辽等人,目光所到之处,众人无不点头回应,踌躇满志、神采飞扬。
这一番行为举止与临行告白,不像是京官外放上任、一路迎来送往;倒像是大军分兵四向,深入敌境、攻城略地。
他们都是一枚枚棋子,为皇帝布在局上,搅动一方大势。
至于棋子会不会有自己的思想,会不会行差踏错,那就得看彼此的棋艺了。
刘虞与刘邈、司马朗、尾敦等人一起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带着队伍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去,直到他们渐渐消失在天的尽头,这才相视一笑,准备动身前往界休县城,去准备面对自己该面对的事,去会一会并州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