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名叫杨沛的新郑长,代表河南尹上计,不仅如此,还为朝廷提供了千斛干椹、野豆以充作租税。虽然这些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不足称道,但他的这份心却是让马日磾等人感慨不已。
“孔渠。”杨沛是冯翊万年人,同为关西人,马日磾为示亲近,唤着对方的字,说道:“据河南的计簿上称,河南灾荒连年,百姓饥穷,年末才开始的屯田也还未见成效,你这些东西是如何得来的?”
杨沛中等身材,看上去极为精明干练,他不卑不亢的说道:“正是由于连年灾荒,是故在下便让民众平日里多加储蓄干椹、野豆等物,以备不时。”
“这才是能吏,可堪州郡之人任。”马日磾低声对黄琬说道:“我等理应表奏陛下,予以嘉奖。”
他这番动作有意无意的疏离了董承,引起对方的些许不满:“即便是司徒荐举,他也得入吏治科。”
马日磾一愣,回首看了董承一眼,两人默然对视,都不再说话。
接近午时的时候,直到最后一个来自颍川郡的上计吏刘翊报告完事情之后,众人方才渐次散去。
唯独这个时候,迟迟不发一言的司空黄琬突然留下河东郡派来的上计吏凉则,当着剩下的众多尚书们说起了河东的事情。
原来自河东太守王邑就任以来,几个月的时间里,河东盐政迟迟未见成效,盐民不堪其扰,当地豪强与残余盗贼许是欺生,竟然时不时地还有闹事之举。
底下有一人目光一闪,立即走了出来,正是尚书郎韩斌,豫州颍川人:“王文都治政无功,有负天子信重,深负人望,宜加戒书饬之。”
马日磾皱了皱眉,王邑如何也是皇帝信重的贾诩所推荐的人物,又是大儒刘宽的弟子,即便他不曾制服当地豪强,黄琬似乎也不该这么指摘他。
董承沉吟片刻,开口道:“河东一地关乎紧要,王文都即便赴任日短,也不该治事如此,若是贻误陛下官盐之政,谁能辞其咎?”
他把话说完,眼神却放在马日磾的身上,神色淡然中带着几分讥诮,仿佛是在问他的看法似得。
马日磾犹自保持着镇定,他抬眼往下看去,尚书仆射杨瓒一副顾虑重重的模样,心里突然有了底。兴许这次发难,是黄琬等关东士人执意为之,而杨氏并不赞同。
中台气氛一下子静谧了不少。王邑为政到底如何,这已不再是关键。关键在于,有人在打着贯彻皇帝官盐的旗号,表面上是指摘王邑处政失措,有悖于官盐改革,实际上却是想借机将王邑攻讦下台,用另一种方式抵制官盐之政。
看来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即便黄琬没有试图借此扰乱官盐的意思,可能只是想换自己人上去牟利,但他今天这副作态,无疑是一个很微妙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