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看那躺在地上之人的轮廓、骨型都觉得眼熟,而且是一种令人喉头发紧的熟悉。
察觉到徐行之目光有异,孟重光怯怯地抓紧了徐行之的衣角,挡住了他的视线:“师兄……别看了,都是假的。我们回塔去。”
徐行之强行捺下心悸感,直视着梦中的“孟重光”:“我们去过虎跳涧吗?”
注视着徐行之,孟重光煞白的面庞渐渐有血色回笼:“……师兄想去虎跳涧?”
“我们去过吗?”
孟重光踏踏实实地握住了徐行之温软的手心,愈加开怀,把身后的那具尸身全然当做是南柯一梦了:“师兄在虎跳涧有熟人?师兄不论想去哪里,重光都跟着。”
徐行之:“……”
在孟重光的梦中,此时的他们还未曾去过虎跳涧。
……此外,“蓝桥坡”此名他也从孟重光口中听说过。
在他初入蛮荒不久、封山之主兽皮人起意来劫持他时,派手下监视孟重光,知晓他去了蓝桥坡,方才放胆下手,却被半路赶回的孟重光当场擒获,落得了个全身残疾、惨遭幽禁的下场。
那封山之主号称蛮荒之王,但却着实是个不惹人注意的小卒子,更何况在接连撞上南狸与起源巨人之后,徐行之几乎要不记得这人是做什么的了。
但孟重光看样子却很是介怀此事,以至于在梦里还要把封山再屠戮一遍?
……他大概是真心地怕自己出事吧。
思及此,徐行之心头一派柔软,环抱住了孟重光,轻轻吻了他的额发:“……尽做傻事。”
孟重光唇角一抖,不可置信地抬头:“……师兄?你……”
徐行之知道眼前的这个是还未得到他“谅解”的孟重光,看到他满是惊喜的神情,心中微酸。
他俯下身,缓缓用唇亲上他血迹斑斑的鼻梁:“若知道你心里这般难受,我进蛮荒第一日就该与你做这样的事情。”
孟重光呼吸一窒,盯住面前人的双目,突然动手,把人翻转过去,徐行之后背的衣裳嗤啦一声碎裂开来。
徐行之双手抵住石壁,侧过脸来,仍想再望一眼刚才被孟重光抱于怀中的尸首,想弄清楚那张脸为何叫他如此心冷心惊。
孟重光却没有再给他这样的机会,在察觉到徐行之视线落向何处之后,他把徐行之打横抱起,徐行之轻透破损的衣衫大幅度翻卷起来,状若春云。
他大踏步走开来,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后头横陈的尸首。
……亦或是不敢多看罢,怕那尸首是真,怀中人是假。
两人都像在南狸宫殿中的沐池里一样,近乎癫狂地欢好,几乎滚遍了整条羊肠石道。
徐行之出着汗低喘不止时,心里仍有疑云弥漫:若那尸体是孟重光心中恐惧的幻影投映,为何在遇见自己后仍未消失呢?
地上被孟重光拥抱的残破尸首究竟像谁?为何会那般熟悉?
孟重光似是不满他的分心,在他体内小鱼摆尾似的作闹起来,引得徐行之脸色一变,险些抓碎掌下的岩块:“你他妈轻……”
孟重光一脸倔强的小委屈:“不。”
他简直哭笑不得。
方才在山洞外由着他混闹了一把也就罢了,没想到自己还主动跑到他梦里来挨艹。
玩到后来,二人颠鸾倒凤,各自倒置,紧握着对方脚踝,任琼缪溅出。
一场疯狂后,徐行之尚有余力,孟重光却像是没了骨肉,软在地上,失了神地喃喃低语着什么。
忍着腰疼,徐行之缓缓起身来,除去发冠的鸦色长发顺肩披落下来。
他轻声唤:“重光?”
孟重光半合双目,又陷入新一层癔梦中,哑声带着哭腔唤:“师兄……我定要找到你……你哪里都不准去,我无论如何都能找到你……我跑,跑得很快……”
他这话前言不搭后语,但单听他的语调,徐行之便生了些怜爱出来,又亲了亲他汗水驳驳的额头。
在与他额头相触时,徐行之陡生出了一个念头来。
……他或许可以趁现在读一读孟重光的记忆?
方才翻阅入梦之法时,他曾扫过一眼这一秘法的使用方法。
徐行之呼吸几轮,六神和合,聚神于指,缓缓点按至孟重光额头。
谁想到甫一进入,海一样沉重的悲伤便朝徐行之惊涛拍岸地压来,冲得徐行之昏眩难忍、头疼欲裂。
出于本能,徐行之几乎是立即退出了孟重光的识海。
饶是如此,读取识海所造成的后果仍让徐行之面色转为青黄,摇摇晃晃起身离开几步,终是扶着石壁、一俯身干呕了出来。
等到呕意稍止,他贴靠在墙壁上,犹自大口大口喘息不止。
……他只是碰触一下便已难以忍受,那么……日日在他身边看似平静地安睡的孟重光,又是如何承受这些记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