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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3 宫中有变 (二合一)

此时的南宫之内,太上皇朱祁镇躺在卧榻之上,整个人神情恍忽,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明朝传下来的史书里面,为了抨击景泰帝朱祁玉“残暴不仁”,篡夺皇位苛待上皇兄长,强调明英宗朱祁镇夺回大统之位的合法性。

把他在南宫之中生活的这段时日,给描叙成各种虐待饥寒交迫,甚至需要钱皇后做女红卖刺绣,来维持基本的生存条件。

其实稍加理智思考一番,就明白这种说法很站不住脚,囚禁南宫七年生了六个子女,再加上伺候的德妃魏氏、辰妃万氏、安妃杨氏、惠妃王氏等等,大大小小加起来起码十几二十号人。

并且明英宗朱祁镇在南宫囚禁期间,还有闲情逸致向比他大十多岁的宫女下手生下了一个女儿,后被封为魏妃樊氏。这么多张嘴除非钱皇后女红刺绣速度能达到后世织布机的水平,否则不可能养的起一大家子。

钱皇后命运悲惨是事实,罪过却不在于景泰帝朱祁玉囚禁兄长,更多是明英宗朱祁镇本人没有身为君王跟丈夫的担当!

阮浪提着餐盒从小门进入南宫,刚好遇到了迎面走来的钱皇后,赶忙问安行了个礼。

钱皇后本来在朱祁镇北狩期间,终日以泪洗面就导致视力严重受损,如今就算太上皇从漠北归来,兄弟两人二帝相争,依旧没有摆脱死亡的威胁。

年老色衰的钱皇后没办法与朱祁镇过多亲近倾诉,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各种求神问佛,祈求苍天神明能保佑自己丈夫不再出现危机。

结果长时间的跪拜跟泣诉,钱皇后一只眼睛彻底瞎了,一条腿也硬生生的跪瘸了。如果不是身上的凤袍彰显着身份,可能旁人见到她的第一眼,压根意识不到这是大明的太上皇后,沧桑憔悴程度连普通的宫女都不如。

“阮公公母需多礼,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钱皇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她本就是贤良淑德的性格,对待宫中下人一向温和,更别说是落魄时依旧尽心效忠侍奉的阮浪了。

“这是奴婢份内的事情,皇后娘娘客气。”

钱皇后笑了笑,没在礼节上继续多言,目光挪到了阮浪手上提着的东西,依稀能辨认出这是个餐盒。

“上皇昨夜宿醉,阮公公等会面见还望劝戒一二,这般喝下去伤身。”

现在朱祁镇跟钱皇后几乎没什么话说,毕竟他心中苦闷是关于皇权斗争的,一个妇道人家说再多徒添烦恼。相比较之下时刻为他传递宫外消息的阮浪,还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是,奴婢会提醒上皇注意身体。”

“阮公公,进去吧。”

钱皇后感受到阮浪的语气,比往日更多出一分急切,于是侧过身示意他可以先拜见上皇。

“那奴婢就先进去了。”

阮浪又是拱手行了下礼,然后便快步走入南宫大殿,看到了躺在卧榻上的朱祁镇。

….阮浪从这个姓氏就能看出来,他并非土生土养的大明人士,而是当年明成祖朱棣讨伐安南,带回来的幼童阉割成为了宫中太监。

身为宫中的老太监,阮浪算是看着朱祁镇长大的,曾经充斥着少年朝气,有着雄心壮志的大明天子,变成了如今这副颓废萎靡的模样,着实让他有些痛心。

不过今日没有时间去唏嘘感慨,阮浪俯身来到了朱祁镇的面前,朝着他轻声说道:“上皇,奴婢有要事禀告。”

本来眼神空洞的朱祁镇,听到阮浪说有要事禀告,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笑容回道:“就这种处境下朕还能处理什么要事,难道说武清候石亨回心转意,愿意弃暗投明辅左朕重登大宝?”

朱祁镇之所以会变得如此颓废丧气,就在于小半年下来去拉拢武清候石亨,对方一直遮遮捂捂不愿意给个明确的回答。既不选择效忠,又不果断拒绝,让他始终处于一种期望跟失望夹杂的焦虑状态。

但真正击溃朱祁镇心理防线的事件,是自己的母后孙太后,流露出的帮助儿子复辟情绪,没有了之前那种坚定,仿佛是认命了一般。

朱祁镇最初的打算,是在拉拢不到武清候石亨的情况下,依托自己的嫡系安远侯柳浦掌控的神机营,靖远伯王骥统帅的南征军,以及右都督张軏主管的京营,还有御马监掌印郭敬控制的腾骧四卫营。

趁郕王朱祁玉不备之际,直接发动一场政变,然后孙太后下达御旨废除对方帝号,自己重登九五至尊之位。

相信以郕王朱祁玉登基短短一年的时间,根本就无法培养出稳固的根基和心腹,这种皇家内部权力更替在朝中掀不起太大的波澜,很快整个大明就会恢复如初,依旧是正统朝的江山。大风小说

结果现在没有孙太后的首肯,明英宗朱祁镇不仅仅丧失了法统合理性,还缺少让人舍命复辟的威望。无论把“北狩”说道再如何好听,身为俘虏的历史没办法在众人心中抹去,丧师辱国极大的打击了他曾经的帝王威严。

“上皇,此事跟靖远伯有关。”

“王骥他怎么了?”

一听到靖远伯几字,明英宗朱祁镇眼神瞬间就清澈了许多。

要知道除了京营势力角逐外,他最大的倚仗便来源于靖远伯王骥统帅的南征军,任何人任何事务都能出现意外,唯独王骥不能!

“陛下身边有个值守太监是奴婢的义子,他传来消息说靖远伯有可能率领南征军再度征讨麓川。”

阮浪满脸为难的说出这句话,他知道这个消息对于意志消沉的朱祁镇而言,是个多么大的打击。可问题是现在要不说,等到南征军真的离京,那一切都为时已晚。

什么?

果然就如同阮浪预料的那样,朱祁镇听到这个消息后张大嘴边,脸上深情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对于王骥可以说恩重如山,打破了明太祖朱元章定下的文官不可封爵祖宗之法,硬是找到漏洞以文官掌武事,让王骥开创了大明先河封为靖远伯。

这种恩荣天下无双,靖远伯王骥在二帝相争关键时期离京,毫无疑问又是一种背叛!

背叛程度,还超过了当初钦点的三元及第沉忆辰!

明英宗朱祁镇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对于臣属皇恩浩荡,为何他们却接二连三的选择背主求荣,错到底在哪里?

“郕王到底许诺了王骥什么条件,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刻选择离京,大明国库又哪来的银钱支持征讨麓川?”

朱祁镇朝着阮浪连续问出了几个关键问题,以自己对于王骥的皇恩,哪怕郕王朱祁玉想要收买对方,开出的价码绝对会成为天价。

目前他能想到的最高筹码,无非就是把靖远伯王骥,晋封为靖国公。可哪怕就是如此,想要说动王骥感觉依旧差了点意思,总不可能开出封王的先例吧?

如果郕王能给王骥封王,那么拉拢朝中其他勋戚大臣,又得拿出怎样的价码,朝廷官爵体系将陷入一场大乱,这种霍乱超纲的时期除非是王朝末世,否则朱祁玉断然不会荒唐到这种地步。

还有就是前面数次麓川之战,全部是在朱祁镇的强硬之下进行征讨的,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需要耗费多少米粮银两,整个大明国库被耗费一空,引发了各地频繁叛乱造反。

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动用了太多资源放在南征麓川上面,可能自己亲征蒙古将出现另外一番局面。

如今北方鞑虏愈发强大,此时冒着风险开启西南战事,郕王是想当亡国之君吗?

想来想去,明英宗朱祁镇总感觉逻辑上面说不通,但阮浪是在宫中服侍自己几十年的老人,再加上阉人身份注定没有太大的野心企图,绝不可能无的放失。

面对朱祁镇的追问,阮浪只能满脸茫然的摇了摇头道:“上皇恕罪,陛下仅仅是与大司徒议事时候提了一嘴,其中缘由奴婢确实不知。”

“但能肯定的是,靖远伯王骥征讨麓川已经被提上日程,就看何时昭告天下并且领军出征。”

听到这句话后,本来还情绪激动的朱祁镇,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再度瘫倒在卧榻上。

母后的犹豫,武清候石亨的待价而沽,再加上靖远伯王骥的疏远。那种当初在土木堡四面楚歌的危机感,再度席卷明英宗朱祁镇全身,他不知道该如何进行破局。

总不可能靠着一个掌印太监,就能完成政变复辟吧?

“上皇……上皇?”

望着朱祁玉这双眼无神的模样,阮浪赶紧慌张的呼喊起来,万一要是太上皇出现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一个太监可担不起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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