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洋中途清醒了一次,声音发虚地问杨嘉立他们现在在哪儿。
杨嘉立说:“不知道,但是一定能走出去的。这附近应该有省道,到了那里,有了人,就有办法了……你头晕不晕,要不要紧?”
王洋好像意识模糊了,小声呜咽:“我好怕啊……”
“怕个屁,”杨嘉立故意拔高了声音,回音震响,“鬼有什么好怕的,黑有什么好怕的!硬气点行不行!”
王洋哭了:“你明明说过你抑郁症的时候最怕黑了……”
杨嘉立咕咚咽了一口,心脏明明在胸膛里跳得飞快,说话却还要强装镇定:“我说不怕就是不怕,那么个囚笼都逃出来了,还能折在这儿不成……来,抱住哥的脖子,我带你回家。”
王洋小心翼翼抱住杨嘉立的脖子,声音愈发模糊:“我没有家的。”
杨嘉立脚步顿了一下,继续踏在烂泥地里,说:“世界这么大,会有的。只要还能看见天,就有希望,只要世界没灭亡,就能找到归宿……哥背你走出去,你要是怕,我给你唱歌。”
王洋迷糊地嗯了一声,意识再次昏迷,手臂发了冷。
他的血滴滴答答掉下来,淌在杨嘉立脸上,衣服上和湿冷的地上。
杨嘉立扯着嗓子唱歌,唱给王洋听,也唱给自己听。
把自己写的那些歌都唱完了,他又唱小幸运。
这首歌当年还是他教不爱唱歌的叶霆唱的。在他和叶霆分手后他才从老同学那儿知道个秘密,叶霆出国前几个朋友给他践行,去KTV唱歌,有人点了这首,叶霆唱到“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时,四年没哭的爷们,冷着脸在一帮同学面前抹了把眼泪。
杨嘉立背着王洋艰难往前走。
快走不动的时候,他就把王洋放下来,自己也歇会儿。
等恢复了些力气,他摸摸依旧藏在内兜里的怀表,背起王洋继续往前走。
黑漆漆的深夜,幽冷荒芜的山地,杨嘉立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路都走完了,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冒星,肚子饿,腿发软。
他咬咬牙撑住了,背上还有个王洋,前面可能就是希望。
他想叶霆。
他好想叶霆。
杨嘉立抹了把眼泪,继续唱歌,执拗地迈开脚步。
凌晨五点二十八分,通往安徽方向的省道的工作人员发现了两个男子,一个已经陷入昏迷,另一个背着他,脸色白得吓人,一见到工作人员,脚一软,栽了。
凌晨五点三十五,正发疯一样找人的叶霆接到了电话。
凌晨六点四十,叶霆赶到了这个省道工作站,天已经乌蒙蒙半亮了。
杨嘉立披着条小毯子坐在保安室里,抬头瞧见叶霆,先是做梦似的瞪大了眼睛,等听到叶霆熟悉的声音,眼泪刷地就冲了出来。
他顾不得身体极度虚弱,一个猛子扑进了叶霆怀里,大哭起来。
叶霆一颗心都要活活疼碎了,跪下来把人紧紧圈住,眼圈发红,声音激抖:“不哭不哭,有什么委屈跟我说,宝宝,找到你了,没事了,没事了。”
杨嘉立钻在叶霆怀里,小朋友一样仰头就哭喊:“我再也不爬山了,山路太难走了,我怕黑——”
话还没说完,杨嘉立晕了。
不过倒不算什么事,他饥肠辘辘吃不饱饭,又背着一百多斤的王洋,从十二点多走到五点半,足足五个多钟头的山路,边走边唱歌壮胆鼓劲,硬生生憋着股气走到了通往安徽的省道。
纯属累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