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陶思韵绑好威亚,双方准备就绪,导演一声令下,开始切入剧本情境中。
落水前的打斗拍了几遍,终于到了女主逼女配落水的关键场面。
陶思韵举着剑,朝薛霁挥去,薛霁身体后仰,从山石上跌落——
原本,只需到薛霁落入水中就能结束,谁知陶思韵一个不小心,也往下栽去,混乱中还推了薛霁一把。
工作人员急忙将陶思韵拉回来,薛霁则按照正常发展趋势地跌入水中,只是这最后一幕还是毁了,剪辑也挽回不了,得重新再拍。
十二月的水冰凉刺骨,薛霁从水中起来,冷得直打哆嗦。
陶思韵下裙被打湿,淡淡说了句:“不好意思。”
这一句道歉也不知有几分真心实意在里面,薛霁看了她一眼,没工夫细究,顶着一身狼狈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去换衣服。
虽然导演表示可以缓一缓再补拍最后一个镜头,但薛霁还是选择了立刻补拍,长痛不如短痛,反正都已经这么狼狈了,越拖只会越不想拍。
匆匆整理好妆发,薛霁又重新演了一遍跌落水中的镜头。
这回倒是没出什么差错,只不过冬日天寒,连番下水,薛霁差点冻得骨头都脆了。
被寒冷包裹的那一瞬,薛霁突然想起秦亦沉临走时的叮嘱,以及当时自己天真的想法——
她确实没有遇上像上回那样奇葩的事,可……结果都是一样的。
从水里起来,薛霁整个人都在抖,她一边哆嗦一边干呕,眼泪和水混杂在一起,皮肤泛开青白色,活像被捞起来的水鬼,狼狈至极。
工作人员一阵忙乱,裹衣服的裹衣服,递热水的递热水,可惜却没多大作用。
陶思韵在一旁看着,眼底慢慢浮起一丝复杂情绪。
——
这场戏拍完,薛霁就被送回了酒店休息。
洗完澡,薛霁把自己裹成一个蝉蛹,只露出脑袋,刚闭上眼睛想舒舒服服睡一觉,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她极不情愿地披上衣服,下床去开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她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陶思韵。
“我来看看你。”
陶思韵脸上没有丝毫探望人的关切神情,仿佛只是来走个过场。
薛霁沉默了一下,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只能让她进了屋。
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尴尬,薛霁淡淡说了句“坐吧”,随后便当她不存在一般,重新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陶思韵没坐,只静静看着她。
薛霁受不了这种微妙的尴尬气氛,打破沉默道:“如果你是来看我的,那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如果你有事找我,就请直说。”
不要磨磨唧唧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这里,耽误她睡觉。
陶思韵看她半晌,终于开了口:“先前的那场戏,我确实不是故意的。”
没想到她竟然是来解释这个的,薛霁再次意外了一下。
“信不信由你。”
陶思韵微抬下巴,这种情形下仍带着一丝倨傲之气,“我就算想对你怎么样,也不会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
薛霁心下嗤笑:当年你插足别人感情,发照片示威,手段就很入流吗?
“你放心,我也不会抓着这点出去黑你。”
薛霁往上拉了拉被子,淡淡回道。
陶思韵肯纡尊降贵来看她,多半是担心她会借题发挥,出去大肆宣扬,毁了她与世无争的仙女人设。
否则,以她那骄矜惯了的性子,决计不会低这个头。
听见薛霁直白的话,陶思韵的面色难看了几分,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她静默了一会儿,似乎意识到以她们两人的关系,着实没什么相谈甚欢的可能,也没有深入交流的必要,于是道:“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陶思韵转身离开。
等她离开,薛霁将门反锁上,重重打了两个喷嚏,脚步虚浮地往床边晃去。
本来没什么事,她这么一“探望”,只怕要有事了。
薛霁哆嗦着重新裹上被子,躺下时瞥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今天还没跟秦亦沉通电话……薛霁头疼得厉害,犹疑片刻,最终放弃了去拿手机。
脑袋昏昏沉沉的,呼吸仿佛被什么堵住,她很快模糊了意识,沉沉睡去。
夜深人静,房间里一片黑暗,不知过了多久,桌子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发出来电震动的声响。
手机亮了许久,然而,床上把自己裹成蚕茧的人却始终没有醒来。
——
翌日,薛霁毫无意外地起了烧。
她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浑身无力,口干舌燥得几乎要冒火,幸亏请的临时助理小何及时赶到,给她喂了退烧药。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小何扶着她,征询意见。
薛霁摇摇头:“不用,我再睡一会儿,你帮我去请个假吧。”
顿了一下,又补充,“请半天就好。”
小何只得出门,去帮她请假。
薛霁倒回床上,又躺了一个小时,感觉好些了,于是强撑着起床,准备去片场继续工作。
她换好衣服,摸过桌子上的手机,这才看见上面显示的未接来电,是秦亦沉半夜打来的。
她滑动屏幕,回拨了过去。
秦风集团内,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的秦亦沉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喂,我昨晚睡着了,没听见你的电话。”
薛霁开口,嗓音沙哑。
秦亦沉听出不对劲,蹙了蹙眉:“生病了?”
听到久违的熟悉嗓音,薛霁没来由鼻头一酸,有点想哭。
她说:“我要是病了,你来看我吗?”
眼角微微泛红,毫无征兆地沁出湿意,心底仿佛有千重万重的委屈。
秦亦沉眉头皱得更狠,答非所问:“你助理呢?
让她陪你去医院。”
薛霁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笑笑说:“跟你开玩笑的,我这是在拍戏呢,演得像不像?”
“我先去忙了,等收了工再打给你。”
没等秦亦沉再开口,薛霁就挂断了电话。
她将手机放到包里,裹紧外套,咳嗽着出了门。
阴云满天,寒冷的风刀一般刮过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