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些没营养的官话。——另一沓呢,是什么?”狐狸说。
“白色封面的是红云的危机报告,更看不懂了。”我拿给他。
狐狸捧起红云的危机报告,轻读:
“地球表面约1至2千米高度的低层大气……地圈、水圈、冰雪圈、生物圈与大气圈间物质、能量交换的界面关键区域……导致全球气候危机?”
“你现在懂我刚才为什么说不能下雨了吧。”
“懂。”狐狸指着文件的右下方署名的位置,“不过,看到没有——实验报告是5月31号的,演讲稿文件是6月1号的,今天6月2号了,科技日新月异,现在全世界的科学家都在为这事焦头烂额,新对策没过半个小时就能有波大更新。所以我认为,目前还不太好说啊。”
“所以,你到现在还不信这世界快要完蛋了吗?吴院士这么说,候院士也这么说,还有这么多人都这么说,你还是不信?”
“说不定玩命做好防御工事,到最后还是有不少人能活下来呢?”
“——我不信。”
我对乐天派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他继续反驳着:“喂,没看见里面吗,写着有这么多建设工程的开工日程呢?这里——到这里,全都是。是不是太悲观了点。”
狐狸的乐观似乎有了依据?我心里发慌。
“——我能不悲观吗,我就是因为笃定了末日它一定会来的,到最终我们所有的人都会死的,我才干得出这种事的啊。”
“没事……”
“什么叫没事?我杀人了——!”
“十几个……有很多吗。”他的回答让我震惊。——“而且你相信他们能复活不是吗?那怕什么?”
我对这人的好感度已经完全降到了零点,我怒视着他,“你爱信不信,我后悔告诉你这些了。”
我把满地的文件,收回包里。
“不不不……我意思是,如果只是文件提到的这种程度,就真的还不至于世界毁灭啊。气候变化需要过程,人对自然的干扰还是多少能起点作用的。说不定,所谓的‘末日’、‘大灾难’、‘史前危机’,到头来也不过只是锐减了人口?怎么了,我到底说错什么了?”
“行啊,所以你还是觉得自己比吴院士和侯院士他们还要厉害对吧?”
“我大学是学工业的,虽然跟那两位神仙当然是没法比了。可是,科学界也是分流派的你知道吧?难道就没有跟我同样观点的科学家吗?像这——就有很多啊。”——他拍了拍白色文件上面一页“防御预建工程”名列——发出纸响。
“你要一直这样抱着侥幸心理,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说完,起身想走。
“什么——你说,我,抱着侥幸心理?是你不要自欺欺人才对吧。那你说,你这把通过杀人就能把人给复活的刀,有任何科学依据么?而且,怎么你这人都上高二了,是天真还是真傻?‘能把人从这个世界上复活到另一个世界?’——相信这种鬼话?这样对比起来,起码气候危机的应对方法,还是有迹可循的。这点你至少得同意吧?”
也不知道是触到了哪条敏感的神经,我的双眼瞬时噙满泪花。见狐狸还不休停,我努力想要和他吵起来,却哽咽得已经说不出来任何话。当他说出最后一句“行吧,见仁见智,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脸上的泪水开始哗哗地流。
“——哭了啊?”
此刻,我的脑海灌满星辰——幻想着另一个地球。倘若按狐狸所说的,另一个地球或许不存在?那我真是名副其实的杀人通缉犯呐——!
回想起一些不堪的血色记忆,以及美化着自己奋不顾身救人的“英雄”事迹……难道,这都是我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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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一切都是我虚构出来的?又或许就算这颗地球二号它真的存在,要是这边的世界末日来得不够惨烈,对于那些无辜的世人来说,我又有什么资格,裁决他们是否能够早死在我的手上!
这样的我是正义的吗…?这样的我是正直的吗…?还是说,我的所作所为都归咎于狂妄、伪善和自私呢…?我从口袋掏出匕首,看着它。我想我多少有点魔怔了,希望它能给我安定的力量……
“——你要干什么?你不会干傻事吧?”
奇怪,怎么这回还没起效。我不经意的,侧眼看去地面——书包上链扣挂着从小姨妈卧室搜到的卡通挂件。那个手握剪刀的迷你人偶。
见这一幕,我的眼泪便更是流个不停。
在一旁的狐狸似乎想安慰我却不知从何谈起,他误以为我要伤害自己,一只手摁低我握匕首的手臂,另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我其实不跟你争,我这人就这样,有什么说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事对你来说伤害这么大,我向你道歉。那要不我们不要去栤凯城,也不回去东城了,你跟我去别的地方吧,不只是市场和基站。反正,就像你说的,世界都快完了。既然都快完了,何不珍惜最后的时光呢?”
狐狸劝我跟他一块浪迹天涯——那个自由流亡的世界。但,顺财也好,顺物也好,悬赏通告也好,全然不是我想干的……我拿下他搭在我肩上的手,一边收起匕首。转念一想,又好像懂了什么。
“——这就是你对我这么好的原因吗?”
是的,我哭着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也不管它尴尬不尴尬的了。
“什么?”狐狸皱着眉头。
“我们明明不认识,你却对我这么好,给我吃的,给我喝的,昨晚还帮我借吉他……是打从一开始,就想让我跟你到处去吗?”
他呼了一口气,低着下巴看着我,“嗯。”
“你嗯是什么意思啊……!”
“你这洞察,一点也不17岁好吧。不瞒你了,我直说吧。我确实是一直想找人新建一个团队,周游世界。你已经是我待着试探的第十七个人了,还以为能成呢,聊下来才发现,你的身份风险,居然比我还高。当然了,也没想到这云的情况也比我想的严重得多。”
“知道严重,还去周游世界?”
“你想,带上真正意义上的‘向死而生’,历经千山万水,不觉得这才像真正的冒险么?”
“——不觉得。”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你怎么做我不知道,但你说周游世界,说得就像是去玩、去旅游一样。实际上还能去哪?都这时候了,正常人不去城里躲难,难道真的要在外面等死么?”
狐狸挠出他那本地图读物:“看,没打叉的地方,都可以去。你看啊,东边是……”
他又开始自说自话了。仿佛在我身上发生的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仿佛我所做过的所有错失,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大事。这同时也让我对他只干偷窃,而不干悬赏的杀人之事产生怀疑。
我眼神瞟了一下魔方小鬼的角落方向,“那他呢?”
“他还太嫩了,只能捡捡东西。”
捡东西……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冒犯,我甚至质疑起他的人品了。
——“你不会出卖我吧?”
他笑了一下,“想多了吧,100万?我才看不起呢。我要是打算卖你,还会跟你啰嗦个大半天呢?别犹豫了——跟我走吧!想想,我们至少能挣上个一千万。到时候再带你去染个发,化个妆,就谁也认不出来了。相信我啊……”
他给我的印象完全变了!他果然跟狐狸一样狡猾。
我开始不想与他直视,并且半天不吱声。
过了一阵,余光见狐狸面向石壁:“行。不勉强……就当交个朋友吧。”
他好像懂了什么。能感觉到他的语气里隐着一股淡淡的失望。像一只抱有执念的巨蛇,一跃而下,深潜大海,又不带半点水花。
到这,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及还能再说什么了。心想,我这轻易信任别人,并且也让别人轻易接近自己的毛病,可能一辈子都改不掉吧。
每次在轻易交付真心过后,又发现这人原来不是我想的那样。这究竟算是别人背叛了我,还是我自己太过轻率了呢。
我接连在心底发出莫大的遗憾。遗憾自己让所有人都失望了。也遗憾这红色的云彩已经彻底把桥梁的排水口给挡住,原本的那注光暗了下来了……此刻,意识到自己脸上的泪痕,也开始变干。
难道就连我的泪腺也累了?的确。试想,如果我的泪腺,是有独立智慧的。那么它会愿意痛骂着我吗?类似于“这活我再也不想干了、不想为这愚蠢的恶魔,继续生产人类的盐分了”之类的?我真可悲。
一瞬,从口袋里发出一道紫光,又迅速消逝——我的大脑即刻一片空白,但应该仍在运行着——是匕首又向我来了一发镇定剂吗,就像在澡堂时候那样?但这样真的好吗……似乎有些远方的事物,正离我而去……而我的内心,却毫无波动。
此刻的我一定看上去木讷至极,比起一根千疮百孔、摆在苍狼跟前的牛骨棒,更要伤痕累累,且无动于衷。并且难以理解——对了,我刚才为什么想哭?奇怪,那种事什么好哭的。
狐狸看着我的眼睛,用手晃了两下:“想什么呢。”
“没。”
“难道你这是连朋友,也不愿意和我做了吗?”
朋友……我已经不觉得眼前这个人是我的朋友了。不过,我真要因为一个人说了几句真话伤到了我,就选择去厌恶他么?恢复理智后的我,认为也不能这样。
“愿意吧。”我假惺惺的。
“那就好,”他又指着那头——一群人围在挂满字画的梁下,不知道在干什么——“走,过去看看?”
我应了一声“好”,同时揪起衣袖,擦掉泪痕。
之后,背上包,跟着狐狸走向人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