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清秋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大燕尊严确实不可轻辱,可而今家国已失,在那秦国东北,在那国破家亡的燕国旧地,尚有数不清的燕国遗民正翘首以盼,期盼着公子有朝一日领兵北去,克复旧国。与此相比,所谓的家国尊严,又算的了什么?”
他轻声开口,嗓音有些沙哑,“要是连百姓都守不住,何以谈一国尊严?说到底,燕国今日沦落至此,公子在内之人哪个脱的了干系?”
燕云沉默良久,“你说的有理,确实是我错了。”
朝清秋扔给他一张生根面皮,是个斯斯文文的文弱书生样貌,虽不如他的本来面目俊美,可也不算差了。
“把它戴上,而今东都城里,只怕还有不少公子的相熟之人。”
燕云没有迟疑,直接将面皮遮在面上,他自然知道朝清秋说的那些熟人都是何人。
故国沦丧,有关月那般忍辱负重的读书人,自然也就有那些想要舍身报国,独独忧水冷的读书人,而后者从来都要比前者多的多。
读书人,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可卖的又是哪个帝王?
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
他忽然抬头望向朝清秋,死死盯着朝清秋的面庞,“我很好奇,你的面上是不是也有一张生根面皮。那张面皮下,又是不是我的哪个故人。”
朝清秋笑了笑,“我是不是本来面目,很重要吗?对我来说也许很重要,但对公子来说半点不重要,公子而今心中的大事,不该是这般的小事。”
两人沉默无言。
燕云明白他口中所说的大事,只是前路茫茫,即便他自小心思深沉,可到底也不过是个才十余岁的少年人。
他要走的那条路上,虎狼环伺。
一着不慎,粉身碎骨。
良久之后,他忽然开口道:“我猜你也是我燕国故人,不论你是何人,我还是要和你道一声谢。”
朝清秋嘴角扯出了一些笑意,如果有朝一日,燕云知道了今日帮他的就是他在燕国时恨了许多年的最大仇敌,不知到时候脸上会是什么神情?惊愕?后悔?无地自容?
只是想想就很有趣。
想来那时已经家国克服,水落石出了。
只是还会有那么一天吗?
朝清秋摇了摇头,不去多想。
燕云也是起身,看着楼外景致,人声喧嚣,城外青山如在眼前,只是举目四望,不见故国山河。
他苦笑道:“前路坎坷,不知何日才能走到尽头,家国重担,真的不轻。”
朝清秋站在他身侧,一身青衫随着檐上的风声微微起伏。
“山河破碎,方有豪杰挽天倾。我燕人多慷慨悲歌之士,自来生死寻常事,且行便是。山河百姓,皆待君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