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周免虽然被打倒在地,可是此时他却是一声不吭,任由那些世家子们的拳脚落在身上。
足足打了一盏茶的功夫,金阳终于开口道:“好了,停手。大财神,别忘了把落下的贡金补齐。不然只怕你就要蒙着面去学塾里上课了。”
说完,他领着几个世家子扬长而去。
周免趴在地上,几次双手撑地却又栽倒,良久不曾起身。
他想不明白,他虽然出身商贾之家,可这些年来从来不曾做过什么坏事,平日里见了贫困老弱和不平之事他也是能帮则帮,救危扶困从来不吝钱财,虽然算不得十全十美的好人,可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那为何这些人独独欺他?
当初孙家之事如此,今日这些世家子又是如此。
难道良善之人,弱小之人天生便该忍气吞声,受人欺凌不成?
没有这样的道理。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骸骨。
世人皆知如此不对,可世道偏偏如此。
这个在许望眼中老实巴交的年轻人挣扎着起身,他微低着头,几次双手握拳又松开,最后他还是握紧了双拳。
目光暗淡,心如死灰。
他走到许望的床前,自枕头下翻出了朝清秋送给许望的那把匕首。
当日许望要去凤凰楼赴孙家的鸿门宴,在枕头下翻出这把匕首时曾被他看到过。
他将匕首藏在袖中,然后走到铜镜面前狠狠的洗了把脸,看着镜中那张湿漉漉的面庞,他展颜一笑。
天子之怒,伏尸千里。
匹夫一怒,血溅十步。
有些事,忍不得。
他转身迈步而出,不再回头。
……
书院里,金阳正带着他那几个世家子的兄弟在竹林里分着从周免手中勒索来的银两。
分完了钱,随手抛掉手中的钱袋,他笑道:“咱们的周大财神果然有钱,这么多银两,便是本公子一下子都拿不出来。看来下个月,咱们可以要他再多交点。”
那个被叫做小三的世家子轻声道:“金大哥,咱们会不会太过分了?”
金阳笑了笑,“哪里过分了?像周免这种满身铜臭的商人能够为咱们兄弟出钱,他应该高兴才是。再说,这些银子又不是咱们独占,你金大哥也就在咱们这些人里还算个人物,那些真正的世家子也不过是拿咱们兄弟当枪使罢了。”
小三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金阳上面还有人,说到底,一个侍郎之子在这非富即贵的岳麓书院里终究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金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在那些真正的公子哥眼里,也不过就是和周免一样的小喽啰罢了。不是你金大哥心狠,只是人不狠,站不稳。”
小三无言。
几人正说着,有个略显肥胖的身影正朝着竹林走来。
金阳打量了一眼,不以为意,“看来大财神还是有些不服气嘛,子英,再教训教训他。”
在他身后名叫子英的世家子狞笑着站起身来,抖了抖手腕,迎上走来的周免。
“老周,看来方才是兄弟下手轻了,你小子这么快就站起来了。”
他说着,忽然一拳砸向周免,“给老子躺下。”
周免却是不闪不避,任由此人一拳的胸口。他踉跄几步,稳住身形,伸手右手紧紧抓住此人手腕,左手袖中匕首划出,重重一挥。
叫做世英的世家子后退几步,胸前的衣襟上,鲜血淋漓。
金阳等人猛然起身,死死地盯着持刀的周免。
“好,好,好,敢动刀子,给我揍他,不必留手,出了事我担着。”金阳狞笑道。
周免看着眼前的血迹也是后退了一小步,他自小生在商贾世家,连只鸡都不曾杀过,哪里亲眼见过血。此时到底是有些怕了。
可他握刀的右手很快又猛然握紧,事到临头,半步也退不得。
竹林之中,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不远处有人轻声笑道:“以多欺少,岂是读书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