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本来早已回了屋中去缝补衣物,听到吼声后赶忙冲了出来。
院子里,小姑娘楚宁正靠着墙,使劲拍着巴掌,加油鼓劲。
楚英则是和来家中的那些客人正挽着袖口裤脚,在抓着院子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正满院子乱飞的鸡鸭鹅。
这些平日里最讲衣着的读书人们,满身泥泞。
“朝大哥,那是我先抓到的。”
“什么你的我的,谁先抓到的就是谁的。”
“姓李的,把我的鹅放下。”
许望提着一只鹅,还没完全醒酒,“锦儿,你的脖子怎么长了这么多?”
柳白拎着一只鸭子,醉眼朦胧,“你说,谁是天下第一名将?啊?为什么不说话,看不起我不是?”
本来已经大醉的沈老爷子抬头望了一眼院子里的群魔乱舞,他揉了揉眼,赶紧又低下头去。
妇人倚在门口,反倒是觉的有些温馨,很多年了,家里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清冷辛苦,日子自然是也能过的,可到底也不如这般欢声笑语,花好月圆。
………
第二日,入夜,有间书院。
陈寅将朝清秋刚刚抛给他的半壶烧酒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接着躺在地上大笑着打起滚来。
“哈哈哈,你小子是不是惦念上咱们书院里这点东西了?想要笑死先生?”
朝清秋面无表情,“先生,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庄重些。”
陈寅不理他,依旧在大笑,“你们抓了半夜的鸭子?不行了,先生这么多年的修为都有些遭不住了。”
“先生,差不多可以了。”
“好。”
陈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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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抿着嘴坐起身来,拎起地上的烧酒喝了一口,酒味极浓,不是好酒的人家,酿不出如此的好酒。
“这酒不错,哪里来的?可惜只有半壶。”
朝清秋笑道:“用两只老母鸡和沈老先生换来的,当时老先生还有些不乐意。”
当时老人确实是嘴上说着不乐意,手上则是死死的抓着那两只母鸡。
“先生有了空闲,不妨去找沈老先生喝酒,虽然老先生说的言之凿凿,不过我猜他家里肯定还藏着不少好酒。”
陈寅点了点头,“自然,你家先生独独爱喝好酒,自然不会错过。你不放心他们那里?”
朝清秋拢了拢袖子,“昨日我带着小望和柳白去了楚英家,那些有心人应该也会注意到,多少能起些威慑。李云卿也说会多多注意那边。”
他忽然想到昨日里那个家伙说到此事时似乎格外真诚。
“我只是怕有些人还是不死心,想要试探一二。”
陈寅笑了笑,“清秋啊,为他人事,殚精竭虑,前思后想,辛苦不辛苦?”
朝清秋摇了摇头,“一招不慎,出了事端,日后追悔莫及,才是真辛苦。能提前想到的,人力所及,都不辛苦。”
陈寅喝了口酒,咳嗽几声,这烧酒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辣嗓子。
“你小子就该在咱们有间书院,要是早来些年,跟你师祖一定有的聊。这种劳心劳力的伙计,当年你师祖最是喜欢,至于你师叔嘛,从来都是万般不放在心上,毕竟天下间再大的事,在他那里也不过就是一剑事,至于一剑不行,那就再来一剑嘛。你家先生我就更差了些,少年时喜欢争强好胜,而今只喜欢大醉梦乡喽。”
两人沉默无言,夜风吹拂,林叶摇动。
朝清秋忽然道:“先生,生而为人可有高下之别?”
陈寅笑了一声,“你心中自然是有答案的,书上也是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
朝清秋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可书上说的,到底是书上说的,好像书上的道理一旦落到世上就会飘在空处,漂亮是漂亮,可也就是漂亮罢了,书外人看书上事,自然美好,可有朝一日,书上事真的变成了世上事,反倒往往会变成让人伤心不已的悲惨事。”
陈寅盘坐在地,“谁说不是呢,可清秋啊,你也要知道,那些在书上写下才子佳人,花好月圆的,多是落魄书生。那些著书立说,埋首书斋的多是些落魄文人。人生得意,一帆风顺的幸运人反倒是写不出那般传颂千古的文章。”
朝清秋忽然想起一句书上的言语,“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陈寅点了点头,“就是如此,所以有些书上的文字,未必便是告诉我们这个世道到底如何,而是告诉我们,那些著书之人希望这个世道如何。”
他喝了口酒水,“而这世道到底会如何?在你,也在我,在咱们这些后世人眼中的古人。”
史书也好,奇闻异事也罢,其中的文字不过是一个个古代人给后来翻书之人的答案。
一代一代,一年一年,总有春风吹拂,总有后人翻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