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凤洲那样的绝代雄主,仙廷、靖海一再进取,执地藏并不能叫他低头,一次楼约的堕魔而败,难道就能够叫他放手?
以姜望对这位中央天子的粗略了解,他只会在楼约堕魔后迅速抹平波澜,再推另一个人上位,一直推到玉京山大掌教是他属意的人选。
提着一真遗蜕上玉京山,可不止是为了逼退原天神。
但最后还是发展成了今天的结果。
仔细想来,余徙登位,不可能没有玉京道主的意志。
但身登此位,瞰众山皆小,余天师可以坐安天命,余掌教可以全凭他者的意志而安坐吗?
他该求自己往前的那一步了!
“重登玉京”的口号,姜某人虽是一心求道,也听得清清楚楚,震耳欲聋呢。
从黄河赛事中分出一部分心思来,镇河真君笑容谦谨:“玉京山道门正统,道门乃百家源流。您修业不过千载,已掌玉京大教,登顶诸天,可称英雄!”
“英雄之名,如今倒成了个危险的称呼!我是真心实意地感慨,你却丢烫手山芋——”余徙在场边坐下来,笑道:“我该跟你好好地互相吹捧一番吗?”
要说真不愧是玉京山大掌教呢。
他往那里一坐,这普普通通的观赛席位,瞬间尊荣了起来。
真有贵极中央、万道朝宗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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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望就站在台下,站在观战席第一排和天下台之间的空地里,温和地笑着:“黄河之会能有今日局面,全赖诸方天子支持,各界高人海涵,咱们现世人族万众一心——我不敢说是自己造了时势。人道洪流滚滚,幸而载我轻舟。”
“依黄河旧例,我这个上届的裁判,来与你交接一些事宜。”看着眼前的新裁判,余徙这个老裁判心里也很是复杂。
同样是黄河之会的裁判,他是平平淡淡地就过去了,对方办出多大的声势?
毫不夸张地说——今次这盛会,深刻改变了现世!
可是怎么比呢?当年他当裁判的时候,只是道门四天师之一,事事仰景天子鼻息,其他几位霸国天子都防贼似的盯着他……但凡有一丁点失责甚或失仪,恐怕都恨不得亲手来罚他一罚。
而现在……霸国之下第一强国的黎天子,跟他称兄道弟。大牧天子一口一个“姜大哥”“姜望吾兄”,齐国、楚国更都不必说。
就连那跳脚的原天神,现在也春风拂面。
竟都容着他腾挪。
无论同不同意他的想法,都必须承认他做出了事情。
“回想你提剑夺魁的那一刻,恍如昨日。”余徙感慨万千。
姜望淡笑:“今见来者,也当如昨。”
余徙看着台上的五尊身影,感受着那并不掩饰的力量,话锋一转:“这天下之台,何时开启?”
他只问这个,姜望便也只答这个:“预赛会在三天内结束,然后是两天败者赛。在所有正赛名额确定之后,才是这天下之台开启的时候。”
但说到这里,还是半试探地问了句:“本届黄河之会,诚邀天下大宗参与,我这边预赛的名单还没有完整报上来……也不知玉京山是否有高徒登台?”
余徙似笑非笑:“我道门三脉,只知修身养性,出了深山,还是以道国为门面。至于谁会代表道国登台,我想还是看年轻人的手段。”
他又问:“听说姜真君的亲妹子,竟然开局就被打到了败者组。撞上宋国藏了十几年的绝世天骄……这签运也太差了些,会不会有人做手脚?”
随着辰燕寻天下传名,其过往经历的种种,也陆陆续续显露人前。他毕竟出身宋国,又是世家之子,不比当年的姜望,出身小国小镇,家乡都沦为鬼蜮,履历干净之极,没什么信息可挖。
辰家算是庞大,上上下下到处是漏风的口。
关于“辰巳午的私生子”,现在也已经挖出了更详细的说法——
说是辰燕寻天生道脉,盖世之才。辰氏恐伤天骄,遂隐其姓名、晦其光色,暗养于外。直至黄河之会将近,才召回商丘城。
辰巳午修纯阳功的情报也被人挖出。更兼一条秘闻——辰燕寻之所以天资如此卓越,就是因为辰巳午在运势最盛、准备最为充分的情况下,释放了纯阳之种。
这些消息姜望虽不关注,也陆陆续续飞进他耳朵里。
天才辈出,是人族幸事。
宋国在辰燕寻这件事情上的小心翼翼,也是国势不如人的悲哀。商丘虽盛,放于天下,亦难言尊位,不得不伏低。
“本次黄河之会,从预赛开始,抽签就全部是在太虚幻境里完成,在太虚道主的监察下进行。”
姜望不太了解余徙的心思,但总归守自己的秩序,也强调自己的规矩:“哪怕是那位最擅天意的魔族超脱,也不可能予以干扰。”
余徙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即便是霸国选手,也不能预定八强了。”
“强如中山渭孙,也输给了并非霸国出身的燕少飞。盛国江离梦,也输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林正仁……观河台本就是个见证奇迹的地方,理当予天骄以盛放的自由。”
“这是黄河之会一以贯之的精神。”
姜望颇为认真地道:“相信以各位霸国天骄的实力,仍然会走到他们应该走到的位置。”
往届来说,霸国天骄做签,也是不必明言的潜规则了。
倒不是说他们一定需要这种手段。只是同为现世顶层权力者,自然要有彰显权力的地方,稍稍调整一下签位,无伤大雅。避免提前碰上彼此,削弱了霸国威名,同时也在赛场精准敲打一些霸国之下想露头的存在。
在这届黄河之会,这些事情亦是取消了。
所有人都要靠实打实的实力和运气往前走。
甚至于太虚幻境里的抽签,会在清除关于运势方面的神通、秘法后进行。
余徙深深地看他一眼:“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
姜望心想,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您欣赏我。
当然嘴上道:“还请掌教示下,让我砥砺前行。”
“是当初在观河台,你当着大秦皇帝的面,并不掩饰你和怀帝后人的情谊,不隐藏你的立场。”余徙有几分怀缅的神色:“你抱着他在台上,让我真正看到了你的力量。”
“让您见笑了。”姜望摸不透他到底想说什么,只道:“晚辈很多时候确实是幼稚了些,容易意气用事……”
余徙打断了他:“这世界不缺天才,也不缺情义之辈,甚至不缺所谓的理想。”
“缺的是记性好的人。”
“记得故人,故事,故心。”
这位玉京山新任大掌教,目光灼灼:“我看到你今天在台下,和你当初在台上,是不那么一样,但又完全一样的你。我很欣慰。”
如果是十九岁的姜望在这里,恐怕只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壮怀。
现在的姜望在这里,只是想,这玉京名教、天下大宗……今天唱的究竟是哪一出呢?
“不是我记性好。是有些人和事,好到让我必须记住。”
姜望很认真地回应这段话:“是这个世界的确这样鲜活,我才觉得众生可爱。”
他说:“我非圣贤,没有无条件的爱。”
“好!”余徙像是没有听到后一句,赞了声:“好一个众生可爱!”
接着便探手入怀:“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一份礼物带给你。”
所谓“无功不受禄”,姜望下意识地就要开口拒绝,但竟沉默。
因为余徙从怀中,取出了一卷白轴玉书。
此书纯净无瑕,一见涤心!似有洪钟大吕,响彻耳识。
它有个极其荣耀的名字——
《上古诛魔盟约》!
感谢书友“重玄凌”成为本书盟主!是为赤心巡天第874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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