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收起凰血玉佩,陈九尘已经决定不能继续等下去了,今天,他必须要查出个究竟来。
而正在禾田中耕种的怯弱青年,彷佛也察觉到了什么一般,擦一把额前的汗珠,恍忽的抬头望去。
一人耕种田中,身着麻衣,一人伫于林下,长鞘负身,两道目光的对视,好似空间都为之暂歇了一般。
“王异,你应该是知道我的来意的,如果你还有一丝良知,就不要负顽抵抗了。”
简单干净的声音,听似如雷音滚腾,但却飘渺无常,而禾田之间,除了怯弱青年之外,其他人就像听不见一般。
田中的怯弱青年虽然慌乱,但还是抿了抿嘴,在水中把手臂擦拭的干干净净之后,一步步踩在田泽中,向着陈九尘走来。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能换个地方吗?”
放下微卷的裤腿,此时的王异完全不见一丝怯弱,只是淡淡的看着陈九尘,眼波平静如水。
感受着清晰的魔气,陈九尘身后的长鞘一阵颤动,彷佛想要立刻出鞘,助主人斩妖除魔一般。
径直转身,陈九尘没有一丝犹豫,向着远处的山中走去,口中还道了声好。
......
“现在能说了吗?”
稀疏的阳光穿透树林,在大地之上照耀出了点点光斑,点缀在了陈九尘的身体上。
而王异则站到了一颗老愧树下面,将身体完全遮盖在了阴暗之下,彷佛这烈烈灼阳,能炽热他的灵魂一般。
“我想...我想先跟你讲一个故事可以吗?”
斜靠在老愧树的树根上,王异伸手摘下了一片树叶,平静的撕成了粉碎,看着陈九尘说道。
见陈九尘没有反对,也没有说话,王异摊开手掌,将手心中的树叶碎片轻轻一吹,望着碎片飘荡落地之后,这才缓缓的开口讲诉道。
“不记得是好多年前,章唐城中有一个打更人,他家世代都是做这个的,到了他这一代,也没有例外。”
“打更人很穷,所以他娶了一个带着孩子的瘸腿女人,人们都说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那个孩子也当真了,因为他终于有了一个父亲了,不用被人家骂是没爹养的畜牲了。”
“可是好景不长,打更人喜欢喝酒,而且他每一次喝完酒之后,都喜欢打人,打他的瘸腿妻子,打他的便宜儿子。终于有一天,他又喝了酒了,还把他的瘸腿妻子给打死了,没有棺材,也没有香烛,只有一床被单,葬在了一颗老愧树下。”
“后来又过了很久,打更人的便宜儿子终于长大了,还有了一份体面的活计,找了一个屠户的庶出女儿,过着一家三口的不幸福生活。”
“便宜儿子本以为就这样可以终老一生,但上天却格外“眷顾“他,意外又来到了他的头上,他的父亲,那个爱喝酒的打更人,染上了赌博,成为了一个赌徒,于是他把家里的房子,把瘸腿妻子剩下的唯一一件首饰,也输了,可这还不止,他还欠了很多,很多的债。”
“他没钱,还不起欠债了,但是他又怕死,所以他就想了一个办法,趁着便宜儿子不在家,把他的儿媳迷晕了,卖到了一个青楼里面,换取了一大笔钱,还掉了欠债,还送了一头耕牛给屠户,让他断绝了与女儿的父女关系。”
“后来便宜儿子回来了,想去青楼找回妻子,但却被打更人狠狠打了一顿,便宜儿子没敢还手,也没敢再去青楼找了,因为他觉得他不敢反抗父亲,因为从小就这样,他也习惯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便宜儿子听说妻子离开了青楼,被一个大财主给赎出来了,当时他很高兴,连饭都多吃了几碗。可好景不长,只两天时间,便宜儿子又听说了一件事,他的妻子死了,好像是被浸猪笼死的,那个大财主说她偷人。”
“便宜儿子很伤心,非常非常的伤心,想去送一送自己的妻子,可路走到了一半,突然又不敢继续走了,于是他跑了,跑到了一座庙宇里面,他想剃发出家,可方丈告诉他,剃发出家需要钱,一大笔钱,于是他又走了,因为他没钱。”
“回家的路上,便宜儿子遇到了一个怪人,那人说他有仙缘,要收他为弟子,于是便宜儿子答应了,没有考虑的就答应了。可是到了晚上,便宜儿子才知道那个怪人不是仙,而是魔,一个想把他炼成魔傀的魔。”
“理所当然的,便宜儿子就这样成了魔傀了,虽然已经不是人了,但他终于有了力量,有了让世人恐惧的力量,于是他回去了章唐城,第一天杀了妻子的父亲,第二天杀了那个大财主,第三天杀了打更人,而明天,就是他要回去见那个怪人,彻底成为一个魔傀的时候了。”
“故事讲完了,你觉得怎么样,好听吗,好笑吗。”
平淡如水的缓缓讲诉,轻静的声音随着微风飘荡,字字句句传开,传到了陈九尘的耳朵当中。
身后的剑鞘早已经不再颤动,彷佛也跟着这个故事,走进了一段人生,一段悲苦或悲惨的人生。
轻轻的闭上双眼,陈九尘冷峻的脸庞之上,此时也捎带起了几分感性,他张了张嘴,想说出什么来,但却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
“那个怪人跟我说过,说只有我心甘情愿的时候,才能被炼成最强的一具魔傀,我答应了他,不过今天可能要食言了,因为你们是修仙者,专杀魔的修仙者,对吗?”
“我们?”
猛然睁开双眼,陈九尘顺着王异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树林中,此时正有一队人走来,而且还全都是女子之身。
也就在这一刻,陈九尘怀中的凰血玉佩突然炙热无比了起来,彷佛像一块烙铁般,沁烫着他的胸膛。
“荭姨,我已经感觉到了,他的身上有凰血的气息。”
树林间的来人并不是旁人,正是一路循着凰血气息,找探而来的凰洹等人。
目光一看见陈九尘,凰洹就已经可以确定了,他就是唐皋口中所说的剑宫弟子,魔头的同伙之人,杀害西凰山同族的帮凶。
“诸位...诸位道兄,不知所来何事,在下日月剑宫弟子,有礼了。”
虽然不知玉佩为何突然炙热,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这个王异,恐怕还需要靠他来带路,才能找寻到那尊魔头。
望着似乎有些来者不善的凰洹等人,陈九尘可以清楚感觉到她们身上的灵力波动,不由得警惕了起来,挡在了王异的身前。
但是他不动还好,这一动之下,顿时便让凰洹等人大怒,心想你身为修道之士,竟然还如此明目张胆的保护魔头,简直就是枉为人子。
“日月剑宫也是名门正派,其掌门更是一方大能,想不到竟然会出你这样的弟子,不但勾结魔头,残杀无辜,如今还敢行包庇之事,你真真是妄修大道。”
本来还对唐皋的话存在几分疑心,如今却是亲眼所见,凰洹顿时便忍无可忍,一双泓清眼眸被气的喷火,直接开口训斥道。
可这话一出,陈九尘倒是一头雾水,这都是些什么啊,勾结魔头?残杀无辜?
“这位...这位道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陈某方下山不过数月,岂会如道兄口中所言?”
“误会?好啊,只要你交出你身后那个魔头,还有身上的那块玉佩来,我就相信这是误会。”
见陈九尘还抵死狡辩,凰洹顿时被气笑了,嘲弄般的开口说道。
见凰洹提起玉佩,陈九尘这才拿出了怀中玉佩,对着凰洹等人解释说道。
“陈某实不知这玉佩到底属何人,但它却是陈某一位朋友的东西,所以还恕陈某无法交予诸位。”
“至于我身后的王异,这是寻找那魔头的...”
“够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如此狡辩,说不得我今天,就要替日月剑宫清理门户了。”
可陈九尘话还未说完,便直接被凰洹给打断了,本来她还想给陈九尘一个机会,只要他交出人和玉就可以。
但谁知道陈九尘竟然一样东西都不肯交出来,反而还满口狡辩,真当她凰洹眼瞎不成,那凰血玉佩之上,除了他的气息,就只有魔气存在了,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脑海中闪过了同族的惨死之状,凰洹哪里还顾得上凤荭的劝阻,顿时双眼通红,带着一股强烈的仇恨感,直朝着陈九尘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