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禾严肃地教育起他。
他笑着承诺不会,抽出她摞高的书堆中其间的一本,津津有味地开始看,尽管对里面的内容已然烂熟于心。
李禾偶尔瞧见一两个专业问题会随口问他,他耐着性子作答。
一天可以过得很平凡,泡在图书馆里许多个小时,饿了点份外卖,他能跟着蹭几顿饭,两人会去住宿区底下的花坛旁边挑个干净的木长椅坐着吃。
大学里她交到的朋友甚少,贺伍一环顾她四周,觉得仅自己算得上最好的那个。
但那时贺伍一家里贫穷,未曾想李禾仅因自己给她带过几回温热的牛奶,讲通几道医学难题便感激涕零,只要他去找她,她准会请吃饭。
她太好骗。
湘菜、香锅、麻辣烫······她喜吃麻辣重口的菜品,他陪着,但他更喜欢她点些清粥小菜,似乎清淡的菜品能让她话变得多些。
“学长。”李禾搅动着碗里的菜粥。
“嗯?”
“两个口味完全不同的人,适合在一起过日子吗?”
他不懂她干嘛对着顿普通的饭菜徒增伤感,只是答:“两个人在一起需要解决的问题有很多,吃饭这件事太小太小。”
她接着问:“学长谈过恋爱吗?”
贺伍一敲开鸭蛋,向她碗里拨去一半:“没有,但我有喜欢的人。”
“那她一定很优秀。”
“是优秀,就是清冷又太呆笨,我们距离太远。”
他看着她的眼睛,李禾满眼都在诚心地为他感到可惜。
“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他问。
学校的梧桐树年岁太长,冬日仅有枝丫还立着,旁人以为下个春天它就能发芽,贺伍一从前并不相信什么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替以貌取人换了个比较文艺的说法。
可是这个人坐在自己面前,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捧着吃剩的淡粥,笑弯了的眼睛溢出爱意,她看着小指上的戒指,张了张嘴,想到什么似的又摇摇头。
贺伍一第一次从她一派谦和的面容中找到那股青春少女的朝气,原来她笑得开心的时候,可以这么沁人心脾。
自己从不对什么人感兴趣,但她就是来了,突然地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一点招呼都不打,然后让你建立起来的理智碎得一塌糊涂,会很轻易地研究起她的星座,她的生日,甚至是从网络上查阅自己的名字和她的名字究竟合不合配。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从一日三餐里占据你的心意。
“男生可以遇见太多个人的十八岁。”她似乎回答了他给的问题,又似乎没有。
但他没继续追问,主动收拾起吃完了的外卖盒,淡淡地说:“小禾,以后进了华北医院工作,有不懂的都可以问我,华北医院的食堂很大,辣口的菜多。”
李禾笑起来:“嗯,谢谢学长引荐。”
他小声补充句:“其实男人一辈子也没有多少顿一日三餐。”
他没想到她里里外外都干净得一尘不染,有些人就是那么轻易地从第一次见面就让你着魔,一见钟情是奇妙的也是会有的,李禾在他空空荡荡的心房里建立起他仅有的择偶标准。
多少个漫长岁月随烟雾散尽,贺伍一仍在窗边,掩嘴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喘息里心被人揪紧了作狠地疼。
他翻开手机相册里保存的截图,大多她喊他学长,然后汇报那天的菜名。
他按灭手机,桌上李禾的身体特查报告让他缓不过劲来。
挺拔的身躯到底还是没有支撑住,贺伍一蹲下身用力捂住胸口,颗颗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向地面,灼出小小的泪坑。
医院是另一个人间,他蜷缩成小团,仿佛只要他今天不离开这个医院,此夜不眠,李禾得病的消息就不会真实。
风吹不散墙上的影,就像贺伍一再也追不上年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