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澄想到昨日太子验出妖脉时,皇后既骄傲又隐忍的神态,对这世上最后一个血统纯正的妖皇后裔,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她孤身嫁入王室,故国已亡,在诸般鄙夷的目光中,只能尽量回避自己与生俱来的血脉,想必也是有苦难言。
嫆姑语气有些急切,接着道,“太子殿下生于宫中,从未到过南疆,也未受过焙火礼,没有紫瞳,我家娘娘十分感戴昨日仙长台上之言,嫆姑替娘娘给仙长磕头。”
说着,伏身跪地,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皇后也在座上欠了欠身,垂首默默淌泪,皇帝脸上满是怜惜,碍于仙使在,只得紧紧攥住她的手。
皇后忍着啜泣,头轻轻靠在皇帝肩上,这一对皇家威仪不足的帝后,如此相倚的姿态,落在顾明澄眼中,任他再是明查秋毫,也忍不住想推翻之前的种种猜测。
仙使临别前,皇帝命人奉上供仪,满盘拇指大的紫灵,足有百颗,看得顾穷酸有些眼直。
主持净尘礼的谢仪,是他该得的报酬,只不过比礼制规定的,多一倍而已。
他欣然笑纳,皇帝亲自送出宫,在路上又说了许多感恩的好话,句句不离对皇后及太子的担忧,朝堂众臣的抵触,说得顾明澄刚打好的退堂鼓,忽上忽下好不烦躁。
他是不想管这摊破事了,督邪判了末等,可能跟前两年的蛰尸案一样,不是什么危害太大的邪祭,回到塔里,同僚们的一番冷嘲热讽怕是跑不了。
无主神器的事报上去,轮到他的可能性也不大,这事里又处处透着谢相的阴谋算计,他和谢逸平不过点头之交,必定要被排挤在外。
此刻惟独想到老师的利民之举,被人在南疆祸害民生,让他委实意难平。
正想到这儿,一转头就见从宫道那边过来三个人,打头的正是他想报以一顿老拳的相国谢安。
然而在两拨人相迎的时候,谢安却微微退居其次,那个魁梧的身形顶到最前,躬身先向顾明澄行礼:
“靖安台都官宇文虎,拜见塔使大人。”
后面的景玉楼看见那抹蓝袍,唇边泛起一抹冷嘲,随后却又一愣,感觉到头上的大山又要压下一座,甚是憋闷。
原来谢安是搬来了王牌,顾明澄心头微哂,回礼显得亲切,靖安台虽是治下,其中的关系却微妙,他也不好拿大,微一抬手,“宇文都督,久仰。”
宇文虎恭谦中带些公事公办,“下官听闻都城有异动,连夜赶来的,既有仙长报备,下官这里倒节省一道手续。仙长可放心回塔,接下来几日,有下官在此坐镇,一有消息会立刻报禀。”
塔使未至期间,各地邪案本就是靖安台督办,宇文虎此举,不算横插一手。
但话中明显的赶人外加挑衅意味明显,顾明澄心头冷笑,露马脚了,连他动用督邪都已知晓,盯得够紧,这才真是关心则乱。
此刻他被这么一激,倒又来了兴头,朝景玉楼打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会意,朝谢相一拱手,“本王昨夜在西城,见颜家大爷刚好回来,这次的案子,恐怕还要烦他往大理寺协助一二。他一向替相爷效命,不知这个人,可否借来使上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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