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半天在大理寺主官官舍处理公务,接下来却要去临阳城最知名的风月之场,偷窥监视一个已经过气了的妓女。
这等艰难的任务,太子……小六一句“首席刺客身手非凡”的奉承话,就推到了他头上。
车到坊门口的时候,景玉楼轻轻掀开车帘一角,瞥见新修好的大宅门前,一派车水马龙。
南疆巡抚使到南黎已经一个月,络绎不绝上门拜访的朝中官员热情还未减退,也是,南黎这地界,能见着齐朝当红大员的机会实在太少。
柳希元以前来,都是打着私游的名义,实际是为了来看相好儿,大伙儿自不能不识趣,上赶着凑热闹。
这回总算逮着表现的机会。
此时正有一辆空马车,被车夫赶着往门上去,应是主人马上出来,景玉楼一眼瞧见厢上印的家徽,眉头皱起,兵部尚书宋台勉家的车。
柳希元这次借兵的意图透着蹊跷,兵部几次议事,连祖老公爷也明确指出这点。
宋尚书是他带出来的兵,最是忠诚不二,议事时还很是义愤填膺,道柳希元此举意在削弱南黎兵力,是楚州又一次要祸害南地的明证。
百年前镇南侯就是这么被祸害成叛逆的。
楚州山高皇帝远,柳家牧守在此,早就是土皇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是看南黎平定南疆二十载,休养得兵强马壮,又生觊觎之心。
这在兵部众要员心中已成定论。
怎地宋台勉竟是个阳奉阴违?那头言之凿凿,这边背地里就来抱柳希元的大腿了么?
景玉楼正想着,府门里出来一行人,打头的青年二十多岁,原来是宋尚书的长子宋正秋。
南黎能带兵的将领,在中青这个年龄上断了层,老的如祖老公爷、宋台勉,甚至隐居避世的颜致瓒,已是年迈老朽,在后面出谋划策尚能胜任,出征就力有不逮。
年轻一辈真正经历过征战沙场的很少,边城主将单广算一个,如宋正秋之流,也仅在闵安换防时待过两年,没见过大场面,不过如今也得赶鸭子上架。
出征兹国,已定下他为大军都统,管辖军中各项具体事务。
毕竟太子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可谈,说得为三军主帅,不过是挂名,以示王室亲力亲为的态度。
送宋正秋出来的中年人,景玉楼认得是柳希元手下最得力的幕僚,那两人言笑晏晏,看起来颇为投契。
景玉楼心头生出一丝犹疑,此时却顾不上理会,吩咐车夫离开。
天香楼这里,姑娘们都在忙着今晚的盛宴,收拾了大箱小箱的衣裳首饰脂粉等,命人搬上车往秋棠河那边的画舫运,楼里人流穿梭,热闹喧天。
循着内应提供的线路,景玉楼趁乱潜上阁楼。
顶层只住了两位已不再抛头露面的旧日花魁,一个是苏缓缓,另一个便是有“千面”之称的花娘。
正为着此女有这手扮谁像谁的易容绝活,在今日的计划中,若让她就此混入人群丢了行踪,恐就再难寻觅,因此才要景玉楼亲自来盯梢。
此时匿于阁顶之上的横梁间,神识探进花娘房中时,景玉楼随即脸色一变。
屋里只有一个女子,那张精致秀雅的脸,分明是离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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