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刘镛在和洪英交谈。
刘镛笑道:不出夫人所料,吾儿极力反对打点之举。安江儿还说,考场作弊与做小偷没有什么两样。
洪英也笑道:我说嘛,刘家子女个个都是好样的。我相信他们都能凭自己的聪明才智获取功名。
刘镛也道:这次让他们先试试,没有出闱也没有关系,哪有一次就成功者?再说小婿锡坤中了举,内阁中书舍人,两试礼部不售,又奈何?
洪英感叹道:是啊,做官不正,还不如普通黎民。另外,老夫人的丧期已过。离他们应试还有些时间,倒不如先把安江的婚事办了,也为家里增添一些喜悦。
刘镛道:夫人说的也是。那夫人你去选择黄道吉日,然后告知金家。
洪英道:我这就去安排就是了。
......
安江婚事安排在正月十六日。不作详表。
乡试每三年一次。即在子、卯、午、酉这四个年中的农历八月举行。
乡试的三场考试,每一场都要历经3天。
每年杭州的八月,正值“秋老虎”季节,蚊虫张狂肆虐,气候闷热异常。清晨,陪同安澜、安江同时赶考的虎根早早等在贡院大门外,先将竹制的空考篮放置于贡院大门外,等到龙门一开,虎根立刻快步赶入院内,将考篮放在环境、通风稍微好一点号舍案头,此号也就占为己有,这种抢号舍的风气,也只是从清代在开始。
号舍,像一排排的鸽子笼,每个号舍高6尺,深4尺,宽3尺,说白了,只是一人容身之地。三面是实墙,一面敞开着,以便监考官监督。三天,考生的吃喝拉撒全在里面。这比蹬牢狱好不了多少。
安澜和安江的号舍只是一号之隔。
考试,对安澜和安江来说并没有为难之题,监考官也时不时地在他们面前滞留,看着他们答题流畅,字迹工整,脸上总是露着笑容,心想,这两位考生出闱必定无疑。而不像有的考生,搭着脑袋,以研磨来打发时光。
初八日天气微凉,人悉兼衣。及明午暴热,日如火炙,甚于三伏,又旁置红炉,后叠衣服,遂致两眼昏懵,气不能出。放置于号巷尾部的粪桶,经暑气一蒸,臭味弥漫,令人窒息。
考试已经进入了第三场的最后两天,也就是第八天,至于前面的答题,安澜和安江他们都已胸有成竹,只是还有一天多时间,胜利在望,最后冲刺而已。
而刘安澜明显感到身体严重不适,满身的白诊在被汗水的湿透的衣服搅合下,浑身难受,感到胸闷气短,脸色苍白,拿着笔的手也瑟瑟发抖,突然趴倒在案桌上。
监考官发现刘安澜伏案不起,惊叫起来,他一方面安抚其他考生,不许骚动,一面差人急救。
几个卫士从号舍把刘安澜抬出来,刘安江一看出事的是隔一间的自己的哥哥,不加思考,顾不得物品和考试,弃考冲了出来。
刘安江冲到刘安澜身边,见刘安澜脸色发紫,口吐白沫,见郎中掐着他的唇中,一切无济于事。刘安江顿时觉得天昏地暗,眼泪夺眶而出,奋不顾身扑向刘安澜,双手拼命抓住安澜的衣服,大声喊道:兄长,您醒醒您醒醒,您要坚持,我们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兄长,您不要吓我,我们是双双而来,您叫我一人回去,我回去如何向父母交道呀!
呼天喊地,已经无力回天。几个维持考场次序的卫士使劲拉开刘安江,然后用担架把刘安澜抬出贡院大门。
八月的天气,以‘火炉’之称的杭州,马路上热气逼人,刘安江顾不得一切,浑身被汗水湿透,跌跌撞撞,跟在抬尸人后面,失声痛哭。
在一间临时简易房内,抬尸人才把刘安澜的尸体放下来。这时有人向刘安江问道:此人是你何人?
刘安江哭诉着道:乃吾兄长也。
又问道:你们同时应试?
安江答:正是。
又问道:应试只剩最后一天,那你就此放弃,不感可惜?
付监考官也惋惜地道:离应试还有一天,从已完成的卷子看,你这次能够出闱必定无疑,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现在放弃实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