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大山,距离南穰山三百里处。
马车已经破碎,死马被扔在树底下,短发男人浑身是伤的躺在树荫下,手边是他的断剑,距离他不远处躺着一个手里握着一张弓弩的刀疤男人,刀疤男人的脖子歪向一边,已经失去了呼吸。
戴着黑色面纱,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女被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熊捏在手心里,她同样浑身浴血,眼神凌厉的看着黑熊的眼睛。
黑熊的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少女的胸口。
从树林间飞来一只五彩大鸟,站立在黑熊的肩膀上,耳语几句,黑熊露出一抹人性化的笑容。
黑熊开始重新审视少女。
五彩大鸟歪着脖子,用尖嘴梳理着毛发,不多时,它突然口吐人言,声音尖锐的说道,“小女娃,我们大当家的有令,希望你能够交出断背骨,我们还可以好聚好散,如若不然,就只能委屈你和这位黑眼熊兄弟了。”
斗篷少女吐出一口血水,愤恨地说道,“你们想怎么样?”
大鸟狂笑一声,飞落在黑眼熊地头顶上,伸长脖子,居高临下的说道,“我们的目的很清楚,交出断背骨和八角虫,然后和我这位黑眼熊兄弟成亲,否则,他就是你的下场。”
大鸟抬起翅膀,指向刀疤男人的方向。
少女早已心如死灰,只是此时看到刀疤男人死后还要受这些畜生的侮辱,只恨自己不能手刃仇人,替他报仇。
少女一只手打开袖箭的开关,悄无声息的抬起手臂,瞄准大鸟的位置,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如果我答应你,你是不是可以放过中发叔叔。”
少女口中的中发叔叔,就是那位躺在树荫下,束手无策的短发男人。
此时,短发男人听到少女的声音,嘶哑着声音吼道,“小姐,千万不可,你在那里等着,我这就起来救你。”
短发男人挣扎着想要站起,可是全身经脉寸断的他除了努力抬起脖子,其他什么都做不了,即使这样,可还是惊动了一直趴在树上休息的六脚蜘蛛,蜘蛛抬起头,红色的眼眸直直的盯着短发男人的脖子,发出嗜血的光芒,它轻轻抬起一只脚,迅猛的扎在短发男人的肚子上,再猛然拔出,一道粗如手臂的血柱冲天而起,不多时,短发男人脸色苍白的昏了过去。
“中发叔叔。”
少女凄厉的哭喊着,现在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都不能成全了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她运转灵力,一支短促的箭矢从袖子里射出,箭尖闪着寒光,势如破竹的穿透黑眼熊阻挡的一只手掌,黑眼熊痛苦的嘶吼着,想要一巴掌拍死手中的少女,却被一声尖锐的声音阻止。
大鸟的嘴里咬着一根寒光凛凛的箭矢,侧身看着少女,口齿不清的说道,“我们还不能杀她,东西没有到手,你就是整条手臂都断了,都不能杀她。”
黑眼熊委屈的呜咽着。
大鸟吐掉嘴里的箭矢,一步步接近少女的眼睛,奸诈的说道,“不过,我倒有一个好主意,只要我戳瞎她的眼睛,那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看不见路,也就表示她再也跑不了了,等到你修炼成精的那天,得到人身,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大鸟尖锐的声音在树林间响起,黑熊赞赏的竖起四根手指中的其中一根。
短发男人无力的睁开眼,鲜血从嘴中流淌,嘴唇微动,仿佛在喊着‘大小姐,不要怕’。
大鸟步步紧逼,黑黄色的嘴巴贴着少女的眼皮,里面发出一股腥臭味
少女浑然不觉,挺直了胸膛,死也要死得其所,死的不卑不亢。
大鸟向后退了几步,收起嘴巴,蓄力而发,就在快要刺中少女眼睛的瞬间,一只洁白的手掌出现在了它的眼前,一把抓住它的脑袋,向后扔去。
陆子站在黑眼熊的手臂上,双腿弯曲,整个身体弹射而出,一脚踢在黑眼熊的眼睛上,黑眼熊吃痛,向后倒去,陆子抓住机会,拔地而起,然后运转灵力,在双脚上蓄力,像一颗钉子结实的扎在黑眼熊的手腕上,黑眼熊松开手掌,少女应声滑落在了地面上。
陆子趁着黑眼熊恢复的时候,瞬间来到它的黑背处,一拳打在心窝处,紧接着又闪身到黑眼熊的正面,同样的一拳,打在黑眼熊心脏的位置。
黑眼熊吐出好一大口鲜血。
陆子手掌为刀,插进黑眼熊的心脏,拔出后,手指间夹着一颗白色带血的眼珠。
陆子抱起少女,将其放在马车上。
少女已经昏了过去。
陆子收拾好短发男人的伤势,也将其安置在马车上。
那只五彩大鸟早已不见了踪迹。
“南穰山当真是人杰地灵啊,就连大鸟都会说话。”陆子感慨道。
“咱们算是来着了,不过这里距离南穰山少说还有三四百里,算不上南穰山地界吧。”
林楚向君凡求证。
君凡走南闯北,三大王朝都去过,这辈子走了这么多的路,他最有发言权。
“其实我们脚下的任何一片土地都算得上是南穰山地界,除了我们这里,还有西,北,东三座大山,他们那里的世界和我们差不多,只不过没人知道如何去往那里的路。”
“我在三不管曾听到过西暇山这个名字,应该就是指的西边的那座山吧。”
三不管上任城主车双的父亲车叕当年之所以抛弃了城主之位,不就是为了能够找寻到西暇山的准确位置,甚至不惜背叛了三不管。
可到最后也没让他找到。
看来传说不一定都是假的。
也有糊弄人的。
林楚抱着胳膊,坐在车棚上,遥指前方,“陆子,路边还有人,今天真是大丰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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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难户共有六口人,一对夫妻,一对兄妹,一对老夫妻。
那对夫妻中,女的身穿粗布麻衣,头戴木钗,行事拘谨,说话有些怯懦,更多的时候还是躲在自己丈夫身后,而他的丈夫就要有趣的多,喝起酒来也是分外的不客气,每次都要醉熏到舌头打结才罢休。
那对兄妹眼看年龄相仿,问过才知道,一个六岁,一个八岁,他们并不是亲兄妹,是堂兄妹。
男孩名叫唐柴,女孩取名唐如意。
那对老夫老妻应该就是年轻夫妻的爹娘,老人时常坐在窗边,注视着窗外的风景,很少言语。老妇人应该患有肺咳疾病,总是需要身边有人照看,话也不是很多。
总的来说,这些人都很正常。
陆子自从那六人进入车厢之后,就再也没有进去过,就连言语都要比平时少很多。
从陆子等人收留落难户六人后,马车又沿着官道走了数十天,终于来到了不竭山脚下。
不竭山是一道天然屏障,山脚下有一座小城,名为穗宝城,是另外一座用来给商户交往的一个小城池。
这座城池没有城主,也不隶属任何一个王朝,据书中记载,这座城池的建立主要得益于一人--守令人。
无人知守令人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存活了多久,每届的争令大会都由它做最后的评定人。
他平时都居住在南穰山上,是山上唯一的一个活人,除非到了争令大会召开的时间,否则任何人都不能贸然进入大山。
穗宝城也算是声名远扬的一座城池,能在这里开一家小店,只有得到守令人的默许才行,这可不是单纯的财力武力能做到的。
在进入穗宝城之前,要经过城门前的数道盘查,然后在守城将士那里领取一块儿入城玉牌,玉牌不过手掌大小,正反刻着‘穗宝’二字,玉牌不需要任何抵押,但是必须在出城前将玉牌归坏,如果遗失,则必须用钱财用来偿还损失,一块玉牌大概要二十两地银。
进入穗宝城,迎面吹来一阵凉风,马车驶过城墙下的城洞,一条不算太过拥挤的街道映入眼帘,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几乎没有任何空闲的地方。
城中街道窄小,不适合马车行驶,在进城之前,会有专门的看守绕过街道,将马车一早停在城外,等马车的主人离开城池后,看守会在城外等候。
君凡将马车交到一位看着年岁不是很大的男人手中,男人温和笑道,“恭祝各位在穗宝城玩的尽兴。”
男人走后,君凡直接从袖中直接掏出几个酒壶,晃荡几下,瞅见一家飘出浓郁酒香的小酒馆,擦去嘴角的口水道,“我先去买些酒,你们随便逛逛,或者跟着我们的马车,在城外等我,我随后就到。”
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君凡一溜烟的跑向小酒馆。
陆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不想就这么离开,他在向落难户六人询问,得到准确的答复后,自己走到一家店铺前,过眼瘾去了。
翻过不竭山,穿过穗宝城,就快到南穰山了,这一路走的有惊无险,让陆子轻松的很,他打算好好放松放松。
林楚则表示没什么好玩的,身为皇子,什么珍贵物件没见过,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于是他选择守在马车旁。
等到四人走后,落难户六人随处找了一家客栈,在二楼租了一间小房间,密谋着接下来的计划。
老妇人坐在客房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面色冷漠,眼角低垂,看着很是疲惫。
老人站在其身后,双手负后,挺直胸膛。
那对唐氏兄妹乖巧的站在两侧,位置要比老人还要靠前,那对夫妇双双跪倒在老妇人的脚下,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身,男人最先开口说话,“老姐姐,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老妇人抬起手臂,站在她左侧的唐柴赶紧拿起桌子上的茶杯,递到老妇人的手中。
老妇人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吐掉嘴角的茶叶末,缓缓道:“不急,那个喝酒的车夫,修为不在我之下,经过我这几日观察,想要夺回那辆马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之前和巨火帮老大说好的在不竭山动手的事,恐怕要延后了。南绨,你去写一封信,告诉巨火帮老大,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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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们在穗宝城前的九沟桥动手,届时,让他们一定要提前做好埋伏,然后再写一封信,告诉东禾,让他务必在我们出城前赶到这里,我还有另外的任务交给他。”
妻子领命,走出客房。
老妇人又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将茶杯放在唐柴的头顶上,唐柴的身体瞬间僵硬,不敢乱动分毫,老妇人说道:“北霄,你速去不竭山接应四户当家,让他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切不可打草惊蛇,另外告诉他,我们紫霞以后还是要和他们巨火帮做生意的,所以万事留一线,之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这次事成之后,我要让他们巨火帮将酬劳全都让给我,如若不然,中叔的仇,我亲自去报。”
丈夫领命,走出客房。
老妇人背靠着椅背,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老人将手放在老妇人的肩膀上,轻柔按压。
老妇人拍拍老人的手,老人将老妇人扶起,慢慢的走出客房,临走前,老妇人对兄妹说道:“这次的任务一结束,你们就各自回家吧。”
唐柴听着老妇人的话,怔怔出神,唐如意则掩面痛哭。
走出客栈,老妇人和老人相互依偎,好似平常人家。
老妇人说道:“现在已不似从前,等我死后,就把我葬在老家的那片花田中,你要是想给我报仇,就带上家中的那张祖传青砖帖,反正就剩你一个,留着也只会被他人夺去,只是可惜你没办法入土为安了。”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笑着。
两位老人步履蹒跚的向城外走去,在归还入城玉牌之后,顺着人流走出了穗宝城。
城外的一颗大树下面,站着一位头戴花环,脚穿草鞋,嘴里咬着一根狗尾草的精瘦青年,青年眼瞅着老妇人向自己走去,急忙前去迎接。
青年搀扶着老妇人站在大树下,老人双手负后,恭敬地跟在老妇人身后,青年冲着老人咧嘴一笑,老妇人说道:“东禾啊,你一早就在这里等我们?”
东禾笑道:“那边的事都已经安排妥当,我已经让胡叁和胡肆留在那里,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就向我汇报。”
老妇人满意的点点头,赞赏道:“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能干,这么聪慧,我也就不用亲自过来了。”
老妇人吩咐道:“过会儿你去不竭山,追上北霄,我怕他吃亏。”
东禾点头应是,扭身向不竭山走去。
走进卖瓷器的店铺,陆子感到大开眼界,店中墙壁上挂着的那个白玉盘子是一件灵器品阶的法器,可以施展灵魂出窍的法术,任意的变化形态。
听店中掌柜介绍,这个白玉盘子是祖上所传,以前是用来庇佑家族祠堂不受恶灵侵害的。
可是随着岁月流逝,白玉盘中的灵气越来越稀薄,住宿在其中的白玉精灵也早已不知所踪。
他寻师访友,花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才寻得秘法禁制除了可以挽留一些精气神,再无他用,现如今也就只剩下能够使用一些不费力的法术来招揽顾客,讨一个好彩头。
瓷器铺对门是一家石器铺,专门买卖石头,或者用石头做成的器皿。
陆子走进店铺,店掌柜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赤裸上身,脸上沾了一些泥土,热情的向陆子介绍着店中的器皿。
陆子则表示自己没有钱买东西,店掌柜此毫不介意的让陆子随意观看,自己去了后院,又开始忙活起来了。
店铺不大是穗宝城的一大特点,但是店中的东西却是很有意思。
石器铺的一个小角落里搁置着一个小水缸,水缸底部积攒了一层泥垢,泥垢上面长了一层水草,水草上面是清澈透明,带着淡淡青草味的清水,水缸边沿还有几尾身体透明的小鱼,小鱼的尾巴上有一抹红色,头部则是橘黄色,小鱼在水中嬉戏吐泡,完全不在意缸外的陌生人。
陆子正看得出神,眼角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自己身边。
陆子礼貌的向一旁跨出一步。
那个身影随即站在空出的地方上,低头看着小鱼,嘻嘻笑道:“没想到在这么偏僻的邨州也能看到这种小鱼,在我家乡那里,这种小鱼都是用来下酒的,家底稍微厚一些的人家,都是用这种小鱼当作鱼饵,去百洋钓一些更大的鱼,唉,也就只有穷苦人家才会当作宝贝一般的藏在房中,又不是什么美娇娘。这间店铺也是,明明有价值连城的宝贝,不明码标价往外卖也就算了,连清扫灰尘的简单事情都不愿意去做,甘愿将其在角落中蒙尘,这就好比一个极好的修道天才,你不出外求学修炼,以求在证道长生这条路上越行越远,偏偏呆在家中风花雪月,既浪费天赋,又折羡旁人。”
耳边不停的传来嫌弃声音,陆子只感到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随即走出石器铺。
刚走出铺子,迎面走来一位戴着毡帽的老人,陆子与老人擦肩而过时,老人拢了拢身上的貂裘,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老人走到人影身边,恭敬道:“少爷,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和城中所有的字画店铺的老板都谈过了,可他们说只有得到守令人的口允后才能将店铺卖给咱们,我一气之下就买了所有的字画,然后一把火给烧了,你看还需要些什么?”
面容干净,出手阔绰的青年低着头,伸手捏出一条小鱼,放在眼前,轻轻摆弄,“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真想它们啊。”
陆子走出石器铺,刚想再去一家店铺中瞅瞅,就听见身后传来呼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