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帝没有吃掉那颗葡萄,他只身子微微后倾一点点,丽妃便白着脸,抖着手、赔着笑,把葡萄轻轻放到了空碗之中。
再不敢做这样的事儿了。
是她今日得意忘了形。
陛下从不吃妃子做的东西,极度厌恶谄媚黏腻的女人。
她以为、以为今晚是不同的……陛下都同意她在他身边坐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儿啊!
丽妃委屈的咬唇,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不单单是‘葡萄’,还想到了前些日宫中死的一个贵人——那是她的好姐妹,与她同窗多年,又志同道合。这偌大孤寂的宫中,能有一个说话的人儿是多么难得啊?
可姐妹死了,她连是什么缘由也不知道,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大家司空见惯的把贵人的尸体从暗道抬出皇宫,别说惊动前朝,就是后宫里边儿,连个风言风语也没有……
这已是常态了。
先皇暴毙,新帝登基,他纳妃很多,后宫佳丽三千并不夸张。
奈何这么多妃子,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给陛下生下皇子……丽妃明里暗里打听了,原来陛下从未近身过哪个女人。
好不容易半年前牵了一个嫔妾的手,隔了两日,那嫔妾便莫名其妙得了重症,不治身亡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
大家都揣测,是否皇室被诅咒?是否皇宫中藏着什么吃女人精元的妖怪?是否……
猜来猜去,也没断了那些人入宫的心思。
这可是皇宫!
天下富贵之所……没人不向往,没人不想闯进来过好日子!
但每隔一月便要死两个女子……
令人胆寒。
笙帝比那些大腹便便的皇帝好太多了,年轻力壮,又生得好看。
后宫中那些女子正值青春年华,哪个愿意蹉跎了?
胆小的怕死,唯唯诺诺在宫中不敢冒头,胆儿大的……传闻中的‘暴毙’没沾染到自个儿身上来,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照样讨好陛下,企图获得一些恩宠,好让自己有立足之地。
丽妃也是其中一员。
她自顾自难过了一会儿,又抬手用帕子点了点眼眶,点去泪珠,强颜欢笑的继续坐着了。
笙帝从入殿到现在,除了一开始喝得那两杯酒外,是一丁点东西也没吃。
可那人一眼不看他,当做从未认识过他。
与旁的男人倒是卿卿我我,你家我家咱们家的。
还有那笑容——笙帝随意一想,他许久不见这人,曾以为她死了,以为她不在了。可韩青岚,与她相处这样久,见了无数次她的笑颜,与她亲密接触无数次……
他呢?
偶然见到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子,险些中了刺客的毒计……他虽负伤卧床,却仿佛找到了‘良药’。
哪怕只是相像呢?
哪怕一点点像?
他多找几个,不就是完整的关妩了么?
抱着这样一丝可笑的指望,后宫里的人越来越多。
也总有那么几个不安分,要么是想杀他,要么是想睡他,要么是想从他身上获得别的东西。
笙帝都杀了。
他把她们像关妩的那一部分取下来,好好保存在地宫之中。
看她们哭叫哀嚎,看她们流血流泪,付出代价。
笙帝从中得到了几分诡异的快感。
如今。
完整的关妩回来了。
他就没想过要放她出宫。
方才是自己气昏了头,竟要用其他女人来让关妩吃醋。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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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大抵只有关雾星吃得最合心意了。
妃嫔们顾忌着是在笙帝面前,吃东西一小口一小口,桌上都没怎么动,一个二个就说自己吃饱了,吃的很撑。
夜深了,外面的风就大了——那些妃嫔想留下,也耐不住冰冷冷的夜风。
她们怕看起来臃肿,特地没穿太多,这会儿冷得牙齿直打颤,只能先后回去了。
笙帝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外衫散开些许,冕旒垂落下来的流苏贴着他的额,多出几分懒散的诱惑意味来。
丽妃手脚僵硬的坐着,肚子又饿心里又难受。
她小心翼翼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她知道,这人从头到尾也没多看自己一眼——她心中那些可笑的期盼,早该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