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
“谁给你的胆子？！”
一沓厚厚的折子被关曦轻而易举的抱起，哗啦啦的全丢在房中跪着的男人身上！
她怒不可遏，平日里的游刃有余、不形于色统统不见了！
“关妩若真的死在了皇城之外，你要其他人如何看朕？！你、你还好意思说是为了朕！朕没下过这样的命令！！”
男人是丞相府的大公子，也是坚定的‘二公主派’。
如今关曦掌权——正如关妩离去前说过的，他们企图用此事限制住关曦，让她为自己所用，为更多的大臣谋取福利。
大公子挺直了背，被砸了满头包也不见闪一下眼睛，目光坚定得很。
可他越是这样，关曦越是气得要死。
她手撑着桌案，胸口不住起伏，“关妩让朕贬她为庶人，甚至死后不入皇陵，愿意去行宫等死……你明知这些，明知这些！”
“她可以给朕留一条命，朕难道比不上关妩？难道嫉妒她什么？怕她什么？非得要她一个将死之人死在眼前才肯放心？!”
“你与你父亲那些小动作，朕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实在是太荒唐，居然引狼入室，杀朕的护卫队！”
“关妩此时下落不明，她那模样，她那身子……你让朕成了背信弃义之人，让朕如何去见母皇，如何面见列祖列宗？！”
关曦说到一半，是真的不忍心说下去。
关妩长得太漂亮，又身子太弱了，旁人想对她做什么，只有她受着的份儿！
本以为与关妩谁也不欠谁的了，那几年冷宫生涯，关曦纯当是自己无用，斗不过关妩——成王败寇，向来如此。
可后来关妩为了整个大启，甘愿离开，甘愿让权，还为自己的上位做了不少事儿……
关曦从来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虽心狠，却不暴戾成性。
关妩真没有必要杀，反而平白让关曦心里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此事乃臣一人所为，与陛下绝无干系，陛下不必烦忧。”
百里川磕了两个头，眼睛轻轻地抬起，溢满深情的注视着那身着明黄凤袍的女子：“关妩作恶多端，打了臣年迈的父亲，又牵连了许多大臣……在朝堂这些年，折磨了多少忠良？臣咽不下这口气！”
“陛下若是执意的怪臣，臣——愿意领罚。”
关曦不可能罚他。
思及此，她因怒火而亮到惊人的眸子终究是一寸寸淡了下来，扶着桌角的手也松了力道，变成随意的搭在上面。
“……阿川，你回去闭门思过吧。”
“还有你父亲。既然朕坐稳了这个位置，他也该功成身退了。你往后不能再先斩后奏，否则朕不会姑息。”
在冷宫这些年，这个人冒着被关妩发现的风险，一直给她送东西。
有时是吃的，有时是用的。
不然她的日子，怕是在去年冬日，便停下不动了。
关曦对他是感激的，同时也掺杂了一些其他的情感——
“罢了。”她疲惫的坐回到椅子上，长叹一口气，“是关妩自己没有福气，是她自己命该绝。此事过去了，你切不可声张，特别是不能……”
“不能告诉我么。”
一道轻柔空灵的声音骤然在房间内响起，让两个人浑身一震。
那容貌昳丽的七皇子不知何时到了御书房，竟是叫武功高强的暗卫都没能察觉！！
关曦瞳孔一缩，下意识的起身，要站到百里川身边——
可是晚了。
七皇子那单薄的身影形同鬼魅。
前一刻还在门口，眨眼到了百里川面前，抬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活生生提了起来！！
“呃……唔！！”
百里川的面色几息之间涨得通红，两颊中隐隐泛着青！
他双手死死拽着沈月笙那如同铁爪一般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掰不动分毫……
“你，你放开他！”
关曦不是第一次跟沈月笙打交道了，还算懂怎么跟这煞神做买卖。
她心里火急火燎，脸上却不是很显：“朕已经派人去全力搜救关妩了，绝不会让她出事！你，你先松开他，你如今杀了他也无济于事啊！何必毁了与朕的盟约，彻彻底底撕破脸呢……”
沈月笙黑沉沉的眸冷冷看过来。
他听见了。
他听见他们商量着放弃关妩的命，说关妩死了也活该。
——那他们是不是也，死了活该？
反正大家都是人，身上都留着殷红的血，谁也不比谁不该死一些。
掐着脖子的手缓缓用力，一点一点逼干净百里川赖以为生存的空气。
“……咳咳……唔……”
百里川眼神涣散，眼看着要不行了！
“关妩不是以前的关妩了，她不爱杀人，爱写那些话本……你，你先前不是找我要话本我没给么？都在这里！！”
关曦顾不得多想，从身后的书架上翻出几本没有书名的蓝封皮册子。
她抖着手一本一本放在桌上，“七皇子，你想好，你真的想好！关妩现在不一定是死了，也不一定是被人……她或许被人救了，或许、或许……你若是杀了他，是不是为她造了孽！她会不会活着的希望更渺茫？你，你……”
为了让他放开百里川，关曦什么话也能说得出口了。
半晌，沈月笙目光落在桌上那些书册子上面。
关曦见有戏，接着说：“我这里还有许多信笺，上面写了关妩一天做了什么事儿！事无巨细，你，你要不要看？”
“……呵。”
沈月笙唇角一勾，随手把手中的百里川丢破布似的丢到一旁。
关曦压抑着惊叫，小心翼翼的越过他，半跪在地上将百里川扶起：“你没事儿吧阿川？没事儿吧？”
“没，没事……”
百里川握紧了关曦的手，断断续续的喘着气。
——本以为沈月笙对关妩没那样深的感情，毕竟他们不过相处了很小一段时间而已。
可今日一见，是她算错了。
这个长相漂亮的青年发起疯来是谁也拦不住的，但她不停地提到关妩，却是能让他平复下来。
还能冷静的吩咐他们之后的事儿……
关曦咬紧了牙根。
若不是沈月笙先一步对百里川下了蛊毒，她哪怕玉石俱焚，也绝不让自己这样被人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