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朱雄英喘着粗气,头上渐渐有了汗水。
农活看着容易,做起来却难。不但难,而且还费力。
“累了?”老爷子在前面起身,笑道。
朱雄英揉揉有些发酸的腰,“不累!”
“不累是假的,你这娇生惯养的,哪能受的了这罪!”老爷子一边说,一边连镰刀勾起地上那些麦穗捆,摞在一起,轻声道,“世人都知粮食好,农夫艰辛几人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顶风冒雨,汗珠子摔成八瓣,亲自种亲自收!”
朱雄英站着,趁老爷子说话的当口偷懒,笑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那些遭瘟的书生,也就这句诗写到老百姓心里!”老爷子手上一刻不停,“可咱看来,念那些诗,远不如自己动手干活记得清楚!”
“你看,民间和你这般大的孩子,早就是家里的壮劳力了!咱小时候,光屁股就在田间捡麦穗,稍微大点就帮地主家放牛。赶上旱年跟着你太爷爷,从几里外挑水灌田。要是涝了,恨不得住在田里,拼命的往外撅水!”
“咱还不算庄稼人,可咱手上脚上的老茧,一辈子都去不掉。当了皇上,咱富有四海,可咱还要亲自在宫中弄这点庄稼,为啥?”
“皇爷爷不忘本!”朱雄英笑道。
“不是不忘本!”老爷子回头看看朱雄英,“粮食,是咱们汉人的命!”说着,大手捡起一根麦穗,“天下的兴旺,都是因为这。孩子,你记得,将来你爷爷不指望你和咱一样,精通这些庄稼把式。”
“可你永远要记得,这天下不管多太平,不管多富庶,也不管多他娘的盛世。还是有人,有苦哈哈的老百姓,吃不上饭!”
“让天下所有人都有饭吃,咱坐不到,想来也没几个皇上能做到。可想江山永安永治,当皇上的就要保证,大多数人都有饭吃!”
朱雄英弯腰挥刀,在老爷子身旁,“孙儿记住了!”
“今年的收成好!”老爷子看着孙儿忍着疲惫酸楚,脸上露出几分欣慰,开口道,“这麦子长得好,差不多一亩能出一石还多!寻常百姓家,三五口人,若是在中原这边,有十亩地,一年两种,日子倒也能过得去。”
“收了麦子可种秋禾,高粱、黍豆。辛辛苦苦一年,去了皇粮赋税,总不至于饿肚皮。”
“若是家里会过日子的,再养些鸡鸭,逢年过节也能见见荤腥!”
“皇爷爷,您这是以小见大!”朱雄英笑道,“只凭咱们宫里一亩三分地,就能推算出百姓的收成!”
老爷子笑笑,然后咧嘴叹口气,“啥他娘的以小见大,是咱自己糊弄自己呢!”
说着,老爷子踩踩脚下的土,“这一亩三分地虽然在宫里,可你看看,冬天上肥上粪,春天引水,无旱无涝,日常还有人驱赶飞鸟小虫。”
“民间的田,哪有这么金贵?而且百姓的田,也分好坏。好田收的多,孬田白费力。”
说到此处,老爷子又是一声叹息,“哎!”
这声叹,是叹民生疾苦,也是叹百姓的艰难。
就这时,马皇后在不远处喊,“重八,英哥儿,过来喝口热水,歇会啊!”
“才干多大会就歇!”老爷子撇撇嘴,眼光看看天边,“咱爷俩赶紧收,就这么点活,个把时辰的事。看着没有,起风了,万一没收完,一场雨就毁了!”
说完,老爷子再次弯腰,一边哼着凤阳的民谣,一边继续收割麦子。
“月亮出来亮堂堂,打开楼门洗衣裳!”
“洗了衣裳来谷场,看看俺家新收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