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抓着船舷的双手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艰难的转头,带着一丝微薄的希望询问,神情就如唐凌走到薄姑面前询问一般。
“当初并没有说,和你们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薄姑嗤笑:“难道你没有预感吗?如果只是随便走走,你又何必难过?不要忘记,你是厄难基因链。”
此时无脸翁咳嗽了一声,看着薄姑微微摇头。
他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薄姑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其实她并没有刺痛彼岸的意思,只是根据过来人的经验,想要彼岸早一些面对现实。
彼岸垂头,哭得无声。
如果能够预知在今后的岁月没有唐凌,她其实愿意结束人生。
她的人生,事实上...
但人的本性却是放不下希望,对于戳中内心的希望,哪怕只有微末的一丝,也想要拼命的抓住。
彼岸被阴云笼罩的心中,唯一的一丝希望,一丝光明便是唐凌说出的那一句话——我不会放弃。
只要唐凌说不放弃,彼岸就愿意坚定的相信,唐凌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她会用尽所有的生命去等待。
其实在唐凌哭着询问张天时,彼岸就已经醒来。
不管是否昏迷,是否被控制,唐凌的哀伤都会将她唤醒,因为心会疼痛的无法沉睡。
只是彼此之间太有默契。
就像唐凌情愿她昏迷着与她告别,彼岸也情愿假装昏迷的同唐凌告别。
如果不是这样,彼岸真的会心软的留下。
而如果在唐凌拥抱她时,没有说出让她离开是决定,彼岸也会心软的留下。
她根本不在意生与死,她在意的唯有一点,不想唐凌因此背负上愧疚,成为所谓害她的人。
也只有深爱着一个人,才会事无巨细,将一个念头辗转反侧百次,只愿是给予他最大的善意和温柔吧。
被泪水模糊的目光之中,黑暗之港也终于消失,尽头处只剩下一条遥远的海岸线。
无脸翁还在摇着船桨,每分每秒的都在拉开彼岸与唐凌的距离。
可是,什么都做不了啊。
那就抱着那一丝微末的希望等待着吧。
**
唐凌曾经常常会做一些冗长的梦。
那些梦境全部是关于妹妹的,在梦中他或是欣喜,或是悲伤,或是沉沦,偏偏就是不想清醒...
那是他的梦魇,一梦之后会恍惚很久,可却也是不想摆脱的梦魇。
后来唐凌就渐渐不怎么做梦了,回想起来,那是从彼岸出现以后,似乎命运早就给了他暗示,让他最沉痛最牵挂的亲人回来了。
人的生命,没有上帝视角。
在经历的过程中,往往不知不觉,而在猛然的变故后,回想起来,才会后知后觉。
唐凌再一次心痛的坐起,眼角的泪痕未干,是又开始了吗?
开始不停的做梦,梦中全是他和彼岸相处的点点滴滴,这又是什么预示?
唐凌颓然的躺下,他一点儿都不想清醒。
他只责怪张天那一击太轻,让他太轻易的醒来,然后又强迫自己睡着,如此反复了几次已经不知道了。
他只清楚在最后,他承诺了不放弃。
事实上,那也是想要给彼岸一丝希望,他明白彼岸的,若昏迷醒来已是离别,而且再清楚是很绝望的离别,以彼岸对生命都漫不经心,不甚在意的态度,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唐凌坚信,就算彼岸昏迷着,也能听见他最后告知她的话。
这何尝又不是给自己一丝希望呢?在能肯定彼岸安好的情况下,自己也才能安好的活着啊,即便唐凌根本不知道那一丝希望从何找起?
想起这一点,就算唐凌有着极强的控制力,也再也无法进入睡眠。
可是不沉睡的话,这漫长的时间应该怎么过去?已经成为深入骨髓的习惯了啊,和彼岸相依为命的活着。
小时候是如此,长大了在时空碎片之中也是如此。
算起来,其实在唐凌的生命之中,他们分开的时间也仅仅只有一年左右...
握紧了拳头,唐凌想要打昏自己,而在这个时候,唐凌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叮铃叮咚探出头来,关心的,担忧的,又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唐凌。
在这个时候,唐凌不想理会任何人,他干脆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而叮铃小心的进屋,叮咚也跟随着进屋,两人趴在了唐凌身边,几乎是同时握住了唐凌的手。
“彼岸姐姐还会回来的。”
“小唐唐,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可是你有看彼岸姐姐留给你的信吗?”
“是啊,在你床头,你看了吗?或许有希望呢?”
两个汤圆儿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唐凌,但老板说唐凌一直睡下去,精神会垮掉的。
许是歪打正着,她们看见了唐凌床头的信,或许彼岸姐姐的信能让小唐唐重新振作呢?
信?唐凌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从床上猛地坐起,一把拿过了彼岸放在床头的信。
他之前其实是有注意到的,彼岸离去时,就是放信这个轻微的举动惊醒了他。
但真的是太过难过,唐凌连这件事情都忘记了。
而此时此刻,这封信成了唐凌唯一的慰藉,拿在手中竟一时舍不得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