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头。
斛律光屹立不动,眺望西边,目光沉凝。
片刻后,脚步声传来,一个身材高瘦,带着儒将气质的男子,走了过来,与他并肩而立。
这是他的弟弟,幽州刺史斛律羡。
如果说斛律光是擅于斩将折旗,冲锋陷阵的进攻型猛将,这位就是擅于依势布防,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防守型统帅。
他在短短两年的时间中,于北方共计两千多里的防线上加固守御,重点布置两百里中的险要之处,或劈山筑城,或断谷绝路,置立戍逻共五十余所。
待得他修好防线,突厥大军南下,斛律羡将阵容摆开,最后木杆可汗数度试探,觉得破不开斛律羡的防线,都没敢正式开战。
突厥人这方面也很灵活,觉得赢不了,就马上收起刀子,双方笑呵呵地坐下来交易,才有了越来越火热的晋阳市场。
斛律光斛律羡,将门世家,牛逼兄弟。
但当望向西方时,两人的表情都是极为沉重。
看的不是北边,而是西边,显然他们提防的是西贼,是北周皇帝宇文邕。
北周和突厥同时发兵,攻击北齐,是有前车之鉴的。
七年前,北周大将杨忠与突厥木杆可汗合兵,自恒州而下,直逼并州,晋阳就被突厥攻破,是兰陵王使奇兵,里应外合,夺回了晋阳,将突厥人赶回了草原。
那一战也是高长恭声名鹊起的一战,不过由于他皇族的身份比较敏感,后来便由斛律光镇守晋阳,以防北方的大敌。
而那一战赢的有几分侥幸,此次突厥卷土重来,想要再胜,就没那么简单了,更别提北周还会趁火打劫。
斛律光很清楚,以北齐的国力,顶多只能和一方开战,两面夹击,就必输无疑。
人力有所穷时,兵力更是如此。
再强的统帅将领,手下的兵力地盘就是这么多,总有上限。
何况北齐的敌人,不比南朝的废物,绝对不弱……
斛律羡沉默片刻,开口道:“西贼和北虏并不齐心,都希望对面与我大齐两败俱伤,坐收渔利!”
这是毫无疑问的,利用这点,若是在短时间内击溃一方大军,再全力应付另一路的话……
斛律光微微摇头,觉得难以实现,突然问道:“裴矩现在何处?”
斛律羡道:“他说服了中书舍人,回书院安顿后,又出城了。”
斛律光问道:“斩狂刀的事,全城都知道了吗?”
斛律羡道:“都知道了,太后那边应该放心了。”
斛律光舒了一口气:“幸甚,我大齐内部无乱。”
以他的地位和心胸,是绝对不会去抢别人的功劳,甚至恨不得让黄尚执掌晋阳,让太后让新帝安心。
所以早在黄尚出马追杀狂刀之际,他就做好了宣传造势的准备,待得这位一回归,就让晋阳上下都知道,谁消弭了这场兵戈。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突厥根本没等狂刀回归,就率大军压境了,因此说辞就要换上一换,变成狂刀偷入晋阳,预谋不轨,被裴矩发现,以一己之力当场斩杀。
“狂刀”伊利在大草原横行数十载,又是国师首徒,别说江湖中人,即便是普通百姓,都有耳闻,再加上形貌狰狞,可止住小儿啼哭,这样的凶人被灭,正是大振士气之举。
当然,对于晋阳这边是扬名了,真正放到两国交锋的战场上,区区一个“狂刀”其实无足轻重。
除非能将突厥人心中的半神“狂雷”赫哲斩于手下,才会对大军的士气,造成无可挽回的巨大打击。
“那是不可能的。”
斛律光微微摇头,又问道:“裴矩匆匆来去,可曾说去做什么了?”
斛律羡表情古怪,顿了顿后才道:“他说去试着重创大宗师,最好能顺便杀了突厥可汗……”
“什么!”
……
……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黄尚仰首看着星光灿烂的动人黑夜,一弹紫雷剑身,发出悠然剑吟,竟是激荡不休,无有尽头。
在剑吟声最为浓烈之际,他收剑入鞘。
随着那紫色的剑身,铮然收入剑鞘之中,好像真的将一截雷电纳入了掌控。
夜袭团队五人组看着,知道黄尚做好准备了。
“又携书剑路茫茫,出场必吟诗,他的裴矩身份日后名震天下,外号应该叫‘诗剑’了。”
柳下惠摇头晃脑地评价道,夜色反照下,他的头顶格外的醒目,若不是两边的鬓角舍不得刮去,还能更加亮些。
炮王斜眼看着柳下惠,露出不平:“外号什么时候要你起了?”
柳下惠又用那种读作谦逊写作骄傲的笑容回道:“换成你,你能起什么?莽金刚吗?”
炮王虽然没文化,但却自认肯吃苦,摆了摆手:“你拍马屁拍得再好,石之轩也只会教我一个人!”
柳下惠用中指托了托金丝眼镜:“那可不一定……”
“好了好了!石之轩既然开始怼突厥,我们就帮帮忙,也让他看到我们的厉害!”
一到晚上就生龙活虎的爵士,制止了队员的开撕:“都是互相利用,还当真啊!”
炮王哦了一声,故意抓了抓浓密的头发,理了一个嚣张的发型。
看着柳下惠脖子上筋抽了抽,冷影暗暗摇头,知道这位是钻了牛角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