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狐白本来浑身绒白的毛发已经成为了血红色。
见到这一幕,众人皆愣住。
重伤!
远处,大长老眉头微皱,有些不忍,“你为何不退?”
本来,只要狐白退让,自己先祖师伯并不能如此轻易重创对方。
狐白面无表情,下一刻眼神狠狠的盯着大长老,一字一顿道,“我为何要退。”
闻言,大长老沉默。
狐白一瘸一瘸走着,她眼神一刻都未曾离开过大长老,“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没有,这才是真实的我,当初我被人类射中左腿,你又为何救我。”
大长老一愣:“上天有好生之德,那时你只是一只小白狐,而且我还年少!”
“小白狐!呵呵...”狐白脸色煞白,苦笑:“那么以后呢,为啥那般绝情?”
大长老沉默。
此时,老道士开口道:“人和妖,终究殊途!”
闻言,狐白转移目光,死死盯着老道士:“都说人妖殊途,死狗,我且问你,人和妖到底有什么区别。”
“只是因为我天生为妖,就被人类低看一等,只是因为我天生为妖,就注定要被宰杀,只是因为我天生为妖,就注定不能相爱...死狗,求你告诉我!”
老道士摇了摇头,“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只是重创,并未下杀手吗?”
狐白惨笑:“为什么?假慈悲?你良心发现了?你为当年拆散我俩内心愧疚了?”
老道士叹息一口:“因为你还是当初那只纯洁的小白狐!这些年我在外面,听闻了许多狐仙的故事,善终究会有善报的,你走吧。”
狐白回头看了看妖界,面无表情,“走,我又走到哪里,不管我做什么,你们人类终是把我当成异类,我连自己想要的那一处归处都没有,我又走到哪去?”
“我说过,我不会再退了,这辈子我退的太多太多了,退到后来,啥都没有了。”
说完,她直接化身本体,朝着老道士冲了过去。
远处,老道士没有再看,手中的最后一枚铜钱化为一道白光突然飞出。
“先祖世伯!”随着大长老惊呼,一道残影瞬间冲出祝家大阵。
轰隆!
狐白血红的身体剧烈一颤,慢慢的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而这时,大长老已经来到狐白身前,他环手接住狐白的身子。
狐白此时已经没有神采,虚弱的靠在大长老怀中,全身上下皆是密密麻麻的伤口。
连灵魂都已经虚弱到几乎没有了。
根本没有救治的希望。
见到这一幕,大长老脸色顿时一沉,此刻,他回想起来以前的种种。
那时候还年少,自己在祝家后山练剑,总会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常伴左右。
那时候自己长大成人,总会有一道俏丽的身影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零食,俏皮的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每当夜晚,自己点灯苦修,院外总会有个忠实守卫替自己护法,虽然那个守卫大多数的身后都是在打盹。
往昔一幕幕在心头浮现,直到一日,自己收到先祖师伯传信。
信中,师伯曾说,人妖殊途,人可以修行,可以长生,可是妖呢,妖不能修行人类的功法,即使在祝家努力之下幻化了人身,寿命也就十载二十载,你要困着人家一辈子吗?
你的一辈子很长,她的一辈子或许很短。
所以,那一日,那个年少的少年,被寄予祝家厚望的少年终于一剑斩断了所有的情欲。
一夜白头,只为长生,只为那个只有两人知道的小秘密。
怀中,狐白睁开眼睛,“你看,我这辈子一直再退,你们劝一句我退一步,这一次唯一任性了一次,我真的不想再退了,不能伴你左右,长生又能如何?”
怀中,狐白轻轻抬起爪子,她努力的想幻化成人类少女的手,可惜办不到,它只是用爪子轻轻摸了摸满是白发的大长老的心房,惋惜道,“你看,你都老了,但是你说的那个终身目标,万界和谐连个影子都没有,你觉得真的会万界和谐吗?”
大长老沉默,然后一滴泪水滑落。
整头的白发在这一刻慢慢开始变得黝黑。
见到这一幕,怀中的狐白抽了抽鼻子。
“这才是我喜欢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呢,你说做人类有啥好的,那么多的条条道道,可不像我们妖族呢。”
说到这里,狐白身子一抽,嘴角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她两只爪子轻轻的环抱着大长老,艰难的扭着头,对着远处的老道士道:“你曾经告诉我,让我心存善念,必有善终,我这些年一直在做好事,想着有朝一日重新回到人族,回到祝家,或许临死之时,让我死在他怀里,这便是我最大的善终了,我很满意了。”
“不过,这一刻我等的太久了,如果可以让我重新选择,我想回到从前,十载也好,二十载也好,我现在才发现,长生只是对于你们而言很重要,对我来说,陪伴他的每一刻都是长生。”
“这辈子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人妖殊途,”狐白眼神渐渐没有了光彩,她呆呆望着天,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喊一句:“人和妖到底怎么殊途?请您告诉我!”
“师伯!”
老道士嘴唇动了动。
那个被少年抱在怀里的女子,轻轻的撒开了双手,然后化为了星星点点。
这一刻,整个东洲无数贫困的山区破旧小庙之中。
唯一供奉的神像--狐仙娘娘,六根尾巴齐齐断裂,俨然变成一个活泼慈目共存的少女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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