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肿起的胳膊,中间的皮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十公分的伤口上,渗出一层层白色透明的液体,一下子就明白了几分。“你爸爸打你了?”
我只是顾着哭,连个“嗯”都嗯不出声音。
看这情形,他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就说:“你先别哭了,先去小卖部待一会儿,我给你请假。”
进校门的时候,预备的铃声已经响了。
我把自行车停好,浑身已经湿透了,淋着雨向小卖部走去。地面已经让雨浇的泥泞了,我尽量挑着硬实的地方走。
还是不幸,泥土已经软了,脚被深深地陷住了。我努力地想使劲抽脱出来,一使劲,后脚跟的凉鞋带整个都掉了,凉鞋变成了拖鞋。我蹲下,用手把鞋带塞回去,把鞋拔出来,差一点就栽到在泥泞里。
赵东雷就站在班门口,手插在兜里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仿佛是一位观众冷眼旁观地看着台上的演员演出着一出悲剧,却丝毫不为所动一样。
我挣扎了许久,鞋带却怎么也插不回去。
大雨里,空旷的广场上,一个少女,绝望而孤独地挣扎在生命的沼泽里。没有一个人来救,没有一个人来救她,她只有她自己。
我忍不住哭出声来。我就这样穿着一只已经变成拖鞋的凉鞋,一瘸一拐地走向小卖部,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我怎么这么倒霉。我怎么这么倒霉!
小卖部正在用收音机播放着歌曲,“我的心早已经一片黑暗,再没有什么是可以点燃。我只剩眼角的一滴泪光,怎能把这世界照亮。对你的恨已经慢慢变少,对你的爱依旧无法衡量,在原谅与绝望之间游荡,唯一的感觉是伤伤伤,我以为你给了我一线希望,我伸出手却只是冰冷铁窗。若现实它总教人更加悲伤,就让我在回忆里继续梦幻。我以为我从此能快乐飞翔,在梦醒后却只是冰冷铁窗。若现实它能教人更加勇敢。就让我在地狱里等待天堂……”
“就让我在地狱里等待天堂……”这首歌的旋律久久地盘旋在我的脑海里。
过了许久,胳膊仍旧肿得老高,摸上去有硬硬的核。一时半会儿怕是消不下去了。
后来我的胳膊上留下了一块褐色的疤痕,像一片褐色的落叶,许多年都没有消失掉。近些年可能因为晒得多了,慢慢地看不清楚了。
大雨滂沱的这个下午是我一生当中最绝望的一个日子。
空旷的广场上,一个少女,绝望而孤独地挣扎在生命的沼泽里。没有一个人来救,她只有她自己。
没经过黑暗的人,不足以谈人生。经历过黑暗的人,再也不想谈人生。
很久以后,有一次,我妈在集上卖树苗,刘老师正好碰上了,和我妈说了我早恋的事。回家以后,我妈痛哭流涕,认为她的一片辛苦都白费了。
我心里暗暗地想,你们成人懂什么,伤我的,是没在一起的那个。
这一次我是彻彻底底地跟孙英划清了界限。感情上的背叛,对于我来说,也是无形的墙把两人强行拉开。对于他来说,也许也是一种背叛。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白浅说:“沧海桑田,我们回不去了。”
离镜说:“终是我明白的太晚,你再也不会在原地等我了。”
其实于我自己何尝不是。以后得日子我已经没有了学习的动力,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学习。每一天都浑浑噩噩地过。别人都在尽心尽力地准备中考,而我那时候很多题已经听不懂了。
我隐隐还记得一次函数的题,平常考试也经常考,但我就是不会做。我心里非常的疑惑,两条线的交点为什么那么求,为什么会有三角形,为什么会变化,还为什么好好的还让求面积。我心里非常得弄不清。
也许天生像我这种天生就不被爱的人,内心里非常的寒冷,很容易察觉到别人身上的一点点光亮,然后恍恍惚惚的就以为是太阳。可是,大多数却都只是点点的荧光,等你靠近了,灯就灭了。并没有几个人,是出于真正的想关心你,想爱护你。
因而,林鹏,华仔,在我心里就更弥足珍贵,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一类的人物。而孙英,我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也并不清楚,他到底是太阳还是荧光。不管他是什么吧,这点光不会再照亮我了。我已经成了月亮的背面,他永远都照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