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坐一下,我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木生风说着把薪南放下,让她靠在梁柱旁休息,才拄着竖拐出了大殿往后院而去。
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唤作黔首山的黔致学院,这是木生风在地图上看到的。黔致学院只是个微小学府,在地图上没有标注,只注明了山名。学院的名字还是在门口看见才知晓的。
此时,整个学院已经人去楼空,没有看见毙倒路旁的尸体,想来整个学院的学生应该是已经撤走了,并没有被妖族屠戮。
木生风先去了公厨。确实是走得急,肉食并没有全部带走,让他在炉灶旁的地上找到了两块沾满灰尘的熏肉。至于花果蔬食之类,偶有剩下的也早已腐烂,黑黢黢的一团,看不出之前是何作物。
总之,花了两刻钟将整个公厨找遍后,木生风只找到了那两块熏肉。
他把熏肉揣进怀里,便继续往学生寝室找去。
薪南之前就受了热病,疲惫而短暂的洞中休憩并没有让她恢复,只是在木生风强烈的坚持下上路。
少年并没有多少在乎这个狐女的性命,只是因为行了暴虐之事,觉得亏欠。而这些许亏欠在止战一事上又显得无足轻重。
即便少年已许下诺言。
想着这些,木生风在寝室里翻箱倒柜找到了两件棉衣。他并没有想给自己穿,觉得比起自己,那个狐女会更需要这些东西。
随即,他便拄着拐杖回返,想着是不是先帮狐女把浸满长发的雨水弄走。
行到大殿附近,木生风听见了些微碰撞和呜咽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声音越来越清晰,那是在漫漫雨幕下也掩盖不去的兽行。
他把窗户戳破个孔,看到薪南的手被捆住,嘴也被破布塞着,头颅无畏地摆动反抗。几个年轻人围着她,有些性急的已经脱下裤子。
人之恶在己,不在其人;人之恶在里,不在其表。
万物之恶非是由各自的形体外在而定,唯有那颗相同且灿如圭玉的血心可蛊惑人思。
木生风吞下一大口雷硰池液,无声地拿下身后大刀,缓步朝着殿门走去。
他尽量让自己平静,现在灵力所剩不多,面对这几个修为只在宇木三重的年轻人也必需冷静以对。
但狐女的呜咽就像悲戚浪潮敲打在他的心房。
木生风走得越来越快,拐杖也被扔在一旁,他尽力隐去的暴虐重获新生。
这些真正恶兽肆然的淫丨语已经让他怒火中烧。
木生风跑了起来。
他以极块的速度冲进殿中,手中大刀一划而落,轻易就将一名背对着他的修士砍成两瓣。他还想再进,但其余人已经反应过来,纷纷拔下腰间刀剑围杀过来,让他不得不暂时跳开。
木生风靠着殿门,身体尽量站直,但右腿还是呈现不规则的扭曲;而且,平常轻松至极的跑动已经开始让他喘息不停。
对面为首的蓄须修士拎起裤头,抓住薪南脖颈,厉声喝道,“你和这妖女一伙的?可真够郎情妾意的。”
木生风把拄着的大刀重新提在手中,以近乎冷漠的语气说道,“你们觉得我比你们下贱?连卑劣的妖兽都想轻薄?”
“哈哈,”蓄须修士把薪南从地上提起,另一只手捏住她的白面,叹道,“这么美艳的女子,纵然是妖族又如何?现今天下大乱,能得一日享受便是一日。”
说罢便将薪南扔开,身子恰好撞在殿中柱梁上。
木生风话已不想再说,提起刀再次冲上去,对面也尽数而上。
一时,双方厮杀在一块。
蓄须修士看木生风不久便身中数刀,干脆跳开,观摩起战斗来,还不断出言打击。
“你这通敌卖宗的贼人,不思报效宗门,却厮混于妖族,当真该杀。”
“待会儿我不杀你,便让你看看我们是如何奸丨淫这妖女的。”
...
“这妖女生得粉嫩,下面也定当不差。到时你却只能看,不得享受了。”
木生风心中的浪潮越来越大,但却无能为力。
现在的他,在六个宇木三重修士下的围攻下就已经举步维艰,何谈封人口舌。
“呃...”
木生风发出一声闷哼,却是躲闪不及,胸膛被砍中一刀,身子瞬时像块抹布似地被挑飞,跌到殿外。
蓄须修士缓步跟出殿外,见其无力再战,也不踏入雨中,就这么看着倒地不起的少年。
木生风尽力撑起身子,又吐出口血,才拄着大刀站起。
“有些胆气,可还敢过来?”
木生风没有抬头,但他知道这是蓄须修士的声音。
蓄须修士见雨中的少年颓然般将大刀扔在地上,以为对方已经放弃,便对身旁一人道,“三弟,把他抓进来。”
那人得了命令,虽然不想淋雨,但还是缓步上前。
木生风的心已经沉寂下去,他的手中是另一把沾满黑气的大刀,他分明确切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悄然流逝。
来人只有几步的距离,脚步很重,雨水在他的脚下被荡开,有些涟漪,很是灰暗。
木生风没有抬头,只是手高抬,然后挥砍而下。
蓄须修士的三弟摸不清这柄凭空出现的黑刀,当即便跳开,只是在逃离途中,那漆黑死寂的刀光,却犹如跗骨之蛆般正好劈中他的后背。
然后他便重重地跌了下去,这次有很多涟漪,稍即却被雨幕淹没。
木生风已经等不住了,用出死灭之力的他终于明白了这种力量的代价,唯有一个,生命。
所以他再次跑了起来,再次冲入人群中,用这柄沾之即死的黑刀将这些恶徒全都斩尽杀绝。
“公子,留一个活口...”
薪南虚弱的声音让木生风止住了最后的杀戮。
他将手中黑刀从蓄须修士脖颈上散去,随后一脚将其脚踝踩碎,便进了大殿。
薪南的上半衣衫被撕成碎片,胸前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撞击已经裂开,再次流出鲜血,幸好,少年来得及时,阻止了这场兽行。
木生风颓然地坐在薪南身旁,边大口喘气便替她把绳子解开,“没事儿吧,他们有没有拿你怎么样?”
尽管嘴角的鲜血还在蔓延,但薪南却很平静,好似方才的恶事只是一场梦。
薪南摇摇头,继续说道,“我刚才...听他们说这里似乎还有活人...”
木生风点点头,随后把狐女本就破碎的上衫撕开,再次运起灵力给她缝铸伤口。
之后木生风去把刚才放在殿外的两件棉衣、熏肉,还有丢掉的竖拐拿了进来。一件棉衣垫在了她的颈下,另一件则盖在她身子上;最后又喂了一些雷硰池液,自己也吃下些。毕竟雷硰池液虽然不能修复她的狐尾,但对于这些平常的创痕还是很有用处的。
“带上我吧,我怕还会有...”薪南看木生风还有事要做,有些迟疑地开口。
“嗯,我就出去一下,你不是说还有活人吗?”少年露出一个微笑。
木生风拿起这些恶徒放在一旁的纸伞,走到殿外,而那个蓄须修士已经快爬到门外去了。
他快步上前,一脚踩在蓄须修士背上,问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了,就我们几个。”蓄须似乎想到什么,迟疑道,“还有一个女人,在东面的居仁馆。求少侠放我一命,求少侠放我一...”
木生风不答,举起捡回的大刀一刀将其最后的话语砍成两段。
“没有其他人了,只有一个女人。我去看看,你先歇着。”
木生风对薪南言语一番,便撑着伞往东面而去。
在居仁馆面前,木生风迟疑了,他很害怕自己预想到的东西。
但他还是将门推开,然后一步步踏入其中。
木生风一间间的推开房门,从一楼到三楼。在第三十二个房门前,他停下了手中动作,里面已经传来微弱且颤抖着的呼吸。
但少年没有选择,于是门被推开。
映入木生风眼中的是一个白花花无有衣着的女子,俯首跪在地上,好似等待主家临幸的嬖奴。
女人见来人许久都没有动静,终于缓慢抬起头来,只见到个陌生的少年。
“那些人都死了。”
女人听到这句话,努力维持的身躯再也止不住颤抖,扑在地上哭了起来。
木生风自听到还活着的是个女子,就想到过这样的场景,但仍不好受,“把衣服穿上吧,我在外面等着。”说罢便将门关上。
等了一会儿,里面有声音传来,“公子,奴家已经更衣完毕。”
木生风推开门,二十岁许的女子穿了一身素服,脸上的泪痕也擦去了,他微微点头,随即进入房中。
“跟我走吗?只不过要去西面,现在我还不能回返。”
女子轻轻摇头,露出数月以来初次的苦涩笑颜,“多谢公子替奴家杀灭仇人,愿得来世,结草衔环以报。奴家污秽沾身,清白尽去,再想数月荒唐行径,只觉梦厄难寐,如今所求唯速死而已。”
木生风有些恍然,他又何尝不是?他已然厌倦这个充斥着杀戮的世界。
少年还是无谓的劝解道,“何必如此,随我离开此处,还可重寻良辰好景。”
女子的泪线却又开始划落,用袖子把泪擒去后,才好似忏悔般倾诉往事:
“奴家本是学院里一寻常学生,与良人正谦暗生情愫,整日游乐,好不自在。兽潮消息传来时,奴家原打算与正谦一同东退,只是双双被恶人所捉。诸人东退,那恶人却和几人潜伏山中,日夜不出,又以正谦性命相挟,日日污身于我。”
“那恶人平常时候本是学院中谦谦君子一流,既儒且雅。遭此祸乱却原形毕露,耍尽花样辱没奴家。奴家为了良人,心里总想着无论如何也得受住。”